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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夜郎古道】 肖大齐 刘盛源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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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3 11: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四川泸州

长篇小说【夜郎古道】 肖大齐 刘盛源 著

长篇小说【夜郎古道】  肖大齐 刘盛源 著
作者之一刘盛源先生系泸州冬泳协会会员,本帖由刘盛源先生授权《泸州冬泳》版老往独家代发 。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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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读《夜郎古道》(序)

                                                                                                                何开四

     

      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夜郎自大”这个成语的,但知道夜郎古道的人肯定不多。如今我有幸读到《夜郎古道》这本历史题材小说,感慨之后,向喜欢历史题材小说和对夜郎这个神秘地方感兴趣的读者推荐。

 

      在西汉以前,夜郎国是西南夷中最大的国家之一,与滇国齐名。其领域包括现在的贵州全省和滇西北、湘西、桂北、蜀南部分地区。武帝建元六年,汉朝派唐蒙出使南越,唐蒙在南越吃到蜀南生产的一种叫枸酱的酒,向汉武帝刘彻推荐,并介绍从夜郎牂牁江可通南越。武帝为了联络夜郎共同对付南越,于是派唐蒙经江阳(今泸州)从巴符关(今合江)出使夜郎。几年后又派唐蒙率十万之众从秦时五尺道扩展和打通夜郎道。这一历史事实在司马迁的《史记》中有记载,《华阳国志》等书中有所涉及。这就是肖大齐、刘盛源两位作家创作长篇小说《夜郎古道》的史实根据。

 

      小说涉及到的汉武帝、唐蒙、司马相如、公孙弘、夜郎王多同父子等都是这历史上的真实人物,对小说事件的缘起、人物命运的沉浮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基本上合乎历史的真实。但这毕竟是部小说,它遵循小说创作规律,虚构了若干精彩的故事情节和塑造了众多鲜活的人物形象。

 

      没有立得起来的人物就不能算优秀小说。本书的第一主人公是唐蒙这个真实的历史人物,也是作者全力打造的人物。

 

      唐蒙原本是番阳县令,因出使南越有功,被汉武帝破格加封为中郎将,他是一个文武兼备的人才,书中不仅描写他会动脑筋,足智多谋,还会作辞赋,善吟唱;他骑马射箭,弄抢使棒,武艺高强;他爱民重德,孝敬父母,忠于国家,奉行儒家思想,同时又不乏儿女情长。是一个立体的、多层面的、理想化的人物。小说作者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心血进行重点刻画。从书中第一章,在朝廷受汉武帝首次接见,他敢于安排部下将进献的半罐枸酱酒在朝廷故意摔坏,说明他的胆识与智慧;他在符关与百姓交谈,在筑路中采用火烧水浇破山岩,在谈虏山作调查研究等故事,说明他相信群众,依靠群众;释放多同王子苴兴,允许犯了死罪的县令见了成都后再问斩,体现了他的仁义之心,能宽以待人;他能恰当地处理妻妾之间的关系,即彰显了人性,又合乎古时婚姻礼教;他多次到夜郎,从不敛财,拒收可以得到的礼品,一心想到的是百姓疾苦和朝廷利益……这些品质,不仅有历史意义,而且有现实意义,所以,我说唐蒙是作家精心打造的一个理想化的人物。但这种人物又不是三十年前那种“高、大、全”似的顶天立地的完人。在唐蒙身上也有“弱点”而且有些是致命的。比如他过于信任人、宽恕人,迟迟未发现身边的小人,对人的考察往往是草率的,政治嗅觉也是不高的,以至于得到一个悲剧性的结局。而这样塑造的人物往往更符合艺术的真实,历史的真实,唐蒙的人生轨迹是封建时代士大夫从为官到失败的一个缩影。最后一章和尾声,让我们遐思:险恶的封建官场导致不少功臣以险恶告终,脱离了官场也是一种解脱,在朝拥君,在野为民,这也是不少士大夫走的一条路,不必个个都封妻荫子。

 

      除了唐蒙外,两个美丽的夜郎女子也刻画得很好,青桑与阿兰见汉人将领一见钟情,主动出击寻爱,好像有点不可思议,其实符合少数民族的恋爱观和传统习俗,书中安排唐蒙纳青桑为妾,欧阳杞与阿兰婚配,让这本书一方面不显得枯燥,增加可读性,并且在结构情节,推动时空变换上也起到了致关重要的作用。不过,这两个夜郎美女性格似乎大同小异,如果将两人的个性差异再拉大一些就更好了。

 

      几个反面人物(或者说有严重缺点的人物)也刻画得栩栩如生,很有个性。有身居要职,又视财如命,暗藏杀机的肖子一;有豪赌败家,肚中又多少有点墨水和鬼主意的善于伪装的朱山;有武艺高强,好色成性,能干狡猾的甘鲸;有匪气缠身,五毒俱全的地痞流氓加无赖犟牛。但这些人也没脸谱化,他们身上偶尔也又一些闪光的东西,比如犟牛能吃苦,帮朱山分担重担;朱山在唐蒙帐下很长一段时间也算尽职尽责;甘鲸能在蜀中靠经商发家致富,对他的恩人肖子一不惜以生命报恩……这些都是合乎人物身份和人物个性特征的,这几个人一点也不雷同,他们成了一股合力后,就为唐蒙的不幸结局奠定了基础。所以唐蒙的不幸,至少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刚愎自用,在文治武功上要求极高的武帝刘彻;一方面是小人的合力让唐蒙未能完成朝廷大任。此外,国家的制度,恶劣的自然环境,低下的生产力,以及下层官吏和百姓的不理解都是唐蒙失败的原因。

 

      《夜郎古道》在线索和结构上是按照唐蒙出关和唐蒙筑路两件大事来进行的。据说开始小说的名称叫《唐蒙出关》后来考虑到还有相当内容是筑路的,所以才更改成现在的名字。

书中告诉我们,夜郎古道有多条,单在合江至少就有三条古道可通贵州。青年作家肖大齐是合江土生土长人,对全县每个乡镇都了如指掌,他很长时间都住在小漕河边,对这里的文化、山水爱得深沉。老作家刘盛源虽少有到合江,但为了这本书,他于2009年初,春节还没过完,他就只身一人穿着旅游鞋,背着小背包,徒步穿越大漕河,经福宝天堂坝,爬上人迹罕至的川黔交界的深山峻岭牯牛背,到了贵州习水的三叉河。所以两位作家在书中提到的许多地名,许多相关自然生态、民风习俗都是值得信赖的。他们不是闭门造车,更不是前段时间流行的“戏说”作品可比的。《夜郎古道》是一本十分严肃的,有文采、有思想、有特色的文学作品。

 

      据我所知,泸州和合江都很重视旅游开发,而合江到贵州是当之无愧的夜郎古道。合江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人文资源,打历史文化这张牌,让更多人了解夜郎古道,了解唐蒙出符关的故事,了解合江和川黔滇结合部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无疑是非常必要的。而《夜郎古道》这本长篇小说的面世,正好形象生动地适应了这一需要

 

      二人合写长篇小说1949年有袁静、孔厥的《新儿女英雄传》,建国后有李晓明、韩安庆的《平原枪神》,罗广斌、杨益言的《红岩》,在建国六十年的今天又有两位泸州作家为我们贡献了一部有独特视角的好看的长篇小说。合作写书能取各人所长,还需要包容、接纳等良好素质,值得肯定。我作为他们的朋友,表示祝贺!

 

     (何开四: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全国茅盾文学奖评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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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唐蒙从这里走出去

 

                                          宋家惠

 

 

      大概因为是合江人吧,我是怀着十分兴奋的心情,在网上读完《夜郎古道》的。读后,有许多的感慨,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首先,让我感慨的,还是岁月。2100多年前,汉朝文、景帝之后,中国历史上又诞生了一个与秦始皇并称的一代帝王——汉武大帝。他继承先王造成的富强国势,开创了中国的文化统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强皇权,固金瓯,开疆拓土,远扬国威,用杰出的智慧与谋略,创新了大汉王朝又一曲神彩飞扬的华章。

 

      公元前135年(建元六年),继汉武帝委使张骞,开辟了大汉通往西方的丝绸之路以后,为开发西南夷,平息无休止的南方战乱,汉武帝又启用番阳地方官唐蒙,委以中郎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蜀符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厚赐,谕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听蒙约。还报乃以为犍为郡。发巴蜀卒治道,自棘道斨牁江……

 

      本书反映的就是这段波浪壮阔的历史;这段交织着金戈铁马,儿女情长,民族纷争与机巧权谋的历史。它以唐蒙船行川江,义释多同子,穿越漕河,再行蜀山,夜郎纷争到血染黑水为线索展开故事。虽然没有惊人动魄的跌宕起伏,但也让人体验到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峥嵘岁月。正是唐蒙的这一次南征,成功说服了夜郎王多同及其它南越邦君相继归附了汉家王朝,结束了“夜郎自大”的历史,开创了民族间的经济文化交流,写成了千古盛传的慷慨壮举。20年后,符县(即合江)诞生。

 

      尤为值得称道的是,对于夜郎古道,许多史书尚未提及或语焉不详。本书作者将这条曾与丝绸之路、茶马古道并提的三大古道作了详细的描述,即夜郎古道曾有四个出口:它包括宜宾——珙县——云南的五尺道及合江沿赤水河南行、合江沿大漕河到贵州、合江沿小槽河到习水等,成为夜郎古道研究的又一拐点,大大拓展了我们重新认识出川古道,认识合江历史的视野。

 

      其次,让我感慨的是人物。本书通过那些娓娓道来的故事,生动地刻画了唐蒙、欧阳杞、青桑公主、阿兰及肖子一、甘鲸、犟牛等人物群象,尤其是唐蒙大起大落的人生悲歌,读起来令人唏嘘。唐蒙,一个曾经的番阳县令。他有着对武帝的忠诚,也有对使命的忠诚,对妻子的忠诚。他不辱使命,用自己的勇敢与智慧,实现了汉武帝的强国方略,建立了令人瞩目的伟业丰功。正如《汉书》中载“故西南夷发于唐蒙,司马相如……岂古所谓招携以礼,怀远以德者哉!”然而,他个人的一生却是悲剧性的。司马相如曾上报朝廷,“唐蒙已略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发巴蜀广汉卒,作者数万人。治道二岁,道不成,士卒多物故,费以亿万计。”因此,“上闻之,乃遗相如责唐蒙等”,并“谕告巴蜀民以非上意。”汉武帝的这些作法,多少也有点“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感觉。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圣谕,唐蒙即失去了他在官场的所有色彩,告别了他的戎马生涯,默默地走向了他人生的风雨夕照。本书作者设计了许多章节,既表现了这位将军踌躇满志,建功立业的豪情;也表现他性情中人的侠骨柔肠,仿徨与苦闷;既表现他在战场上的大智大勇,也表现他对修路民工的悲恤情怀。总之,一个鲜活的唐蒙,给了我们许多新的认识和启迪。

 

      最后,让我感慨的,是两位作者严肃认真的写作态度。盛源和大齐先生能把一个曾被许多人写过的一个历史事件,再次用一个全新视角进行表述,是需要热情和勇气的。尤其是他们在坚持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统一方面是作了许多努力的,看得出,他们是在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辨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分析史料,认识本质,然后进行艺术的虚构和创作的,这是对历史、对未来负责的一种严肃态度。我一直认为,历史小说不是历史论著或教科书,不是在诠释概念和逻辑,相反,它是允许想象和虚构的。但是,这个虚构绝不是胡编乱造,绝不是象当下有些“胡说”“戏说”的电视剧一样,让人作呕。历史事件或人物,即使我们掌握的资料丰富(何况匮乏),作者在创作中也是不够用的。它需要作者从书中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出发,去揣摩符合其身份的情节、语言和动作,只有既合情又合理,才是艺术的真实。如果对历史人物的事迹任意更改和编造,艺术形象与历史原型就会相距甚远,就会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我感到欣慰的是,读了这本书,我对书中的情节、人物、语言都有许多新的审美收获。因为全书在告诉我,它在传播和表达着一种与时代合拍的历史认识,一种与现代审美意识相合拍的历史观和价值观。

 

      从唐蒙迈出符关的第一步起,就预示着这方土地的磨难与辉煌。风雨如磐,岁月沧桑。2000多年后,这方土地正以它的独特风采屹立在长江赤水的交汇口上,旅游和文化正作为新兴的产业在跃动,我相信,本书的出版,将对合江经济和文化的长足发展,起到积极的助推作用。

                                                                                   2009年9月5日

 

                                           (宋家惠: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合江县文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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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目 录

第一章           枸酱香满殿

第二章           千里川江行

第三章           月照巴符关

第四章           深山藏恋情

第五章           河谷解纷争

第六章           义释多同子

第七章           友善夜郎游

第八章           改道避锋芒

第九章           拦截牯牛背

第十章           穿越大漕河

第十一章        符关荔枝情

第十二章        青桑脱虎口

第十三章        策划南行道

第十四章        下诏犍为郡

第十五章        万里赴京城

第十六章        探索小漕河

第十七章        再度蜀山行

第十八章        云集僰道城

第十九章        夜郎大纷争

第二十章        县令受斩刑

第二十一章     山寨起风尘

第二十二章     风雪夜郎道

第二十三章     断粮起风波

第二十四章     烧岩筑山道

第二十五章     上书告唐蒙

第二十六章     相如再入蜀

第二十七章     武帝作决策

第二十八章     遭遇谈虏山

第二十九章     血淌符黑水

第三十章        朝中论功过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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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第一章 枸酱香满殿

长安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位风尘仆仆的官吏与一位护卫士兵径直往司马相如府邸走去。

这司马相如府上红墙黄瓦,格局别致,正中三重堂,左右两厢房,前后庭内石桥荷塘,小径路边凤竹香桂,有官宦之富丽,有儒士之飘洒。第一次来到这样气派的府邸,让这位年轻的江南小县令有些惊讶,这比他才出使的南越王的宫廷和居所还气派,一个侍郎的家都如此了得,那皇上的上林苑不就是天上瑶池吗?我唐蒙简直是大开眼界了!

“司马先生有请唐大人。”一位传话侍从在二重堂前发话。

唐蒙转身叫贴身护卫欧阳杞在此等候,跟着侍从入内,见到了司马相如。

只见那相如不过四十岁左右,羽扇纶巾,三须冉冉,风度翩翩。相互施礼拜见后,分宾主坐定。

相如问道:“唐大人出使南越辛苦,此番南行,见闻颇多吧?”

唐蒙回禀道:“南越地广物丰,直通海疆,其王傲慢,经常欺凌周边我大汉属国,对我大汉多有二心,又不进贡,朝廷当防之。”

相如道:“陛下早已有所觉察,但江南水乡纵横,河叉混乱,路途遥远,征讨甚难。”

唐蒙说:“是也,若从长沙、豫章到南越,的确鞍马劳顿,我到想出一策,听说夜郎有十万兵马,而且有牂牁江直通南越王府番禹,如能联合夜郎王并借其兵共发南越,大功可就。”

司马相如摸了摸三须胡,点头后道:“此策甚妙,但陛下一贯小视南夷,而南蛮也傲视我大汉,要想陛下安抚夜郎还得想想办法,首先要让陛下对夜郎发生兴趣。”

司马相如似有难色,唐蒙问道:“不知陛下好饮酒乎?”

相如笑道:“岂有不善饮之君?”

“京城何酒最佳?陛下最爱饮何酒?”

相如道:“长安酒肆无数,唯有杜康。”

只见唐蒙摇摇头:“先生听说过枸酱么?”

相如道:“未闻也。”

“此酒我在南越品尝过,天下奇珍也,产自夜郎西北边,诺大长安岂无此酒乎?”唐蒙显出有些惋惜。进而道,“陛下如果饮了枸酱,必然对夜郎有兴趣。”

司马相如点点头:“这到不失为一法。我与夫人文君在蜀中开酒肆时,知道长江以南产好酒,我还认识几位做酒生意的富商,你可以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你说的枸酱。”

唐蒙从司马相如家中出来后,带上与他一同出使南越的卫兵欧阳杞按司马相如提供的地址去找做酒生意的富商。

他们二人一连走了两家,一家说他们已经多年未做酒生意了,已经改行开绸缎铺。第二家说他们常在外地进酒,也在蜀郡进过酒,就是没听说过什么枸酱。

走了一天,时日偏西,欧阳杞早已两腹空空,嚷道:“肚子饿扁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二人在附近一家酒楼上坐定,吃大盘肉,喝大碗酒。正在这时,只见又从楼下上来三位客官,身穿绫罗,谈吐不俗。他们在与唐蒙他们临近的一间八仙桌上坐定。跑堂官问道:

“三位客官上什么酒?”

“我们有好酒,只管上好菜,拿三个酒杯来!”一位中年客商模样的说。

待菜上来了,那中年人抱出一个瓦罐来,小心地启封开罐口,待那酒浆倒出后,满堂飘香,闻之如醍醐灌顶。唐蒙大惊,这不是在南越国宫廷上品尝到的枸酱么?

唐蒙忙离座位向前施礼问道:“三位客官饮的莫不是夜郎之枸酱么?”

那中年富商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蒙,见他是一官宦打扮,客气地反问道:“大人也品赏过枸酱么?”

“我在南越品赏过此酒,如今我在京城寻此酒,欲进献当今圣上,想与先生借一步说话。”他斜睨了另外两位客官。

“但说无妨,二位是信得过的君子。”

唐蒙正要坐下与富商深入谈下去时,只见从楼下窜上一大汉,此人满脸钢须,面如铜锣,眼如牛卵,声如砸雷。“哪里的酒香?让老子尝尝!”

他边说边来到桌边,就要端酒杯。早把三位富商吓懵了。

唐蒙眼疾手快,把住壮汉手腕:“不得无理!要品酒得讲规矩。”

“老子在这条街,从来就不讲规矩,你小子去问问。”他挣脱唐蒙手,向那酒罐扑去。大家明白遇上酒鬼加地痞无赖了。几乎在同时,无赖与唐蒙的手都抓住了酒罐,俩人争夺起来。欧阳杞立即靠了上来,无赖偏着脖子道:“你们要图人多呀?”

“你别上,就我一人对付这泼皮!”唐蒙对无赖道,“只要你胜得了我手中拳头,这酒就归你。”唐蒙侧身用左肘往无赖胸前一顶,那无赖后退一步,松了手,唐蒙将枸酱酒交给欧阳杞拿着,那无赖将一根坐凳提起,舞得如车轮一般,吓得三富商往八仙桌下钻躲。唐蒙一个磨盘扫腿,将无赖扫个四脚朝天,灰尘从楼板上往下掉,酒保在下面大呼:“楼上打起了,快去叫军爷!今天我倒霉了……”他号啕起来。

“给我拿下送官!”唐蒙一脚踏在无赖身上,欧阳杞上前,将腰带解下,把无赖绑了,拖下楼送给官兵。

官兵道:“怎么又是你?”

唐蒙见店里来了不少围观的人,慨叹道:“京城之地,朗朗乾坤,怎么收拾不了这等无赖?”

酒保道:“这家伙外号叫‘犟牛’,送了几次官,坐了大牢后,放出来又旧性不改,官府拿着也没办法,犯的就是抓捞骗吃而已,又充不了军,杀不了头,可苦了我们做生意的……他刚才是在门口闻到你们的酒香才冲上楼的,他力大,无人敢拦他。你们喝的是啥酒啊?香到街上去了。”

唐蒙与三富商重新上楼坐定,这一折腾,大家再无吃饭兴趣,唐蒙希望能买下那剩下的两坛枸酱酒,并说要送进宫,那中年富商道:“这枸酱既然能进宫,也是得其所哉,何言买,送与官人就是了,如果不是您,这三罐酒今天也就报废了。”唐蒙千恩万谢,收了两瓶半枸酱酒,问道:

“还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可告知否?”

中年富商道:“在下世代在长安经商,姓吕名为。”

唐蒙眉毛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怎么叫这么一个不吉祥的名字,让人想到秦朝的名声极遭的吕不韦。但看见这从天而降的两罐半枸酱,乐不可支,高高兴兴地告别三位,回到官邸去了,专等汉武帝召见。

汉武帝刘彻,继汉高祖刘邦以来,已经是第五任皇帝,这年是丙午年(即公元前135年)武帝已经平息了北方匈奴的几次进攻,基本上保住了北方安宁,但这位心高气壮的皇帝明白还没有彻底解决匈奴问题,南方还有大片土地等着他去进行实质性的控制和占领,他耳闻南越不服管束,近年进贡年年拖欠与拒交,还在岭南一带挑起事端。他这次派唐蒙为特使出使南越,就是去做最后一次摸底,是安抚还是讨伐,只等唐蒙归来。司马相如今天早朝已经给他禀报,说唐蒙回来了,等着召见。武帝传旨明日早朝见。

“传唐蒙进殿——”

随着一声长长的有特色的吆吼,唐蒙迈着大步上殿。作为过去只当过一介县令的他,此时心潮起伏,其实他只是一个出使南越的副使,只因出使途中,正使染疾,他才代行正使职权,今天才有上朝面见圣上机会,这人生机缘真乃可遇而不可求,今天我豁出去了,我要走一步险棋,大不了我功过相抵,还是回到我番阳去当七品芝麻官,如果天子按我的思路办事,我不仅可以青云直上,还可流芳百世。他这样一想,信心更足了,上朝的步子也更稳健了,他要按既定方针办。

唐蒙上得金銮宝殿,双膝跪地,叫一声“番阳小吏,代使者唐蒙叩见吾皇万岁……”武帝叫平身后,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认为南越该安抚还是该讨伐?”

唐蒙回禀道:“这次臣到南越,其王表面热情,以上宾礼遇之,但骨子里藐视我大汉,不断抹马砺兵,要挟西南诸国,蛮夷部落多有仰视、畏惧,况且多年不上朝进贡,这次又避开这一话题,可见其狼子野心。”

武帝提高了声音:“南越小儿大胆!今北方也不敢小视我大汉,区区小南越,自讨灭亡,定该发兵征讨!”

唐蒙接着道“实该征讨,但大江之南,长沙、豫章一带,河叉纵横,北方军不善水战,况且南越多山地,易守难攻,不宜从襄楚之地进军。”

武帝怒:“那就任其猖獗不成?”

唐蒙不慌不忙地道:“小臣有一计,叫以夷制夷。臣在南越时打听得夜郎有十万兵,善山地战,而且有牂牁江直通南越老巢番禹。如果我们先安抚夜郎,借其南蛮之兵,灭南越指日可待也。”

开始两旁文武大臣有些小视这边远县令唐蒙,待他献上这一计时,都点头颔首,刮目相看。

武帝也点了点头,但他立即眉毛轻轻一皱:“不行,这夜郎在巴蜀之南,四面崇山峻岭,无路可通,并且听说那里是个不毛之地,多住岩洞、山寨,又无物产,占领了又有何用?”

唐蒙忙问道:“陛下喝过枸酱吗?”

“你问这个干吗?”武帝有些不悦,心想,你怎么避开正事谈吃喝,简直有点思路不清。

唐蒙道:“夜郎所产拘酱酒,醇香甘美,妙不可言,远在中原杜康百倍之上,未饮到此酒,乃人生之大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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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你在何处饮过?”武帝问。

“卑职借龙恩,有幸在南越饮到此酒。”

“既然有如此好酒,为何不给朕捎带点来?”

唐蒙道:“卑职请南越王进贡陛下,可南越王说有本事自己到夜郎去取,而且就只招待了微臣一次。其小见和傲慢可见一斑。”

“难道我倾国倾城就找不到一罐夜郎枸酱吗?”

唐蒙道:“微臣到竭尽全力为陛下找到了三罐,正在殿外侍候听诏。

武帝大喜,令传旨进献夜郎枸酱酒。

早已在外等候的欧阳杞立即抱酒罐进殿。欧阳杞左右手合抱三个酒罐,两个在下,一个在上,成“品”字形。刚跨上大殿门栏,只听“哐当”一声脆响,欧阳杞手中的一个酒罐掉于地,摔碎了,文武百官大惊,连司马相如也捏着一把汗,武帝一向刚愎自用,动起怒来,是要杀头的。唐蒙连跪于地请罪:

“臣罪该万死,下属未见过世面,一时紧张,请责罚微臣一人。”

武帝正要动怒。忽闻一股清凉的醇香飘入鼻孔,若醍醐灌顶,飘飘欲仙,如醉如痴,果真妙不可言。满朝文武大惊,这是从哪里飘来的酒香?闻一闻,如入王母蟠桃盛宴;舔舔唇,满嘴留香魂魄尽飞。不少大臣忍不住脱口而出“好酒,好香!”

武帝还沉浸在酒分子的迷茫中,少时,回过神来。

“这就是你要献的枸酱么?”

“是也。请陛下责罚小人不恭。”唐蒙还跪于地,欧阳杞把酒放下也跪于唐蒙身后。

武帝见面前摆着两坛未启封的枸酱,乐不可支,说道:“恕尔等无罪,一个人抱三罐酒也太难,只是这样好的东西摔坏太可惜了。”

唐蒙站起来说:“幸好刚才只摔掉一罐枸酱,也许是上天要让陛下奖赏给文武大臣,让大家都闻闻这天下奇珍,以饱鼻福。”

“哈哈,爱卿真会说话,寡人要重重赏你!至于怎样安抚夜郎的事,改日再定夺。”武帝看着龙案上的两个土里土气而又带异国风情的枸酱罐,高兴地宣布退朝……

在宫殿外,司马相如把着唐蒙的手:“刚才我替你惊吓一场,怎可在殿上砸坏酒罐,陛下动起怒来可了不得,我也保不住你。”

“我看陛下还是很通情理的嘛。”唐蒙回答。

“现在你就等着加封吧。”司马相如与唐蒙告别。

回到官邸,唐蒙对欧阳杞道:“我真怕你一紧张,忘了摔罐子,或者把三个罐子都摔了,就麻烦了。”

欧阳杞自信地说:“我还不至于那么蠢,我办事,大人只管放心,不会砸锅的。”

二人哈哈大笑,对今天在宫殿里的表演十分满意。

武帝回到后宫,叫皇后、太后一起用膳,共品夜郎枸酱。

“此酒如何?”武帝问。

“好喝!这夜郎在何处呀?”太后问。

武帝告诉母亲:“夜郎乃南夷之地,过去自称为王,是我大汉的附属之邦,今儿臣决定去安抚,把它并入大汉版土。到时就叫他们进贡枸酱酒。”

不久司马相如传达武帝旨意,要将唐蒙留在京城为官,并且留在皇宫里,还叫他派人到番阳去接家眷。司马相如还半开玩笑地说:“两瓶枸酱,官升数品。”


 

在中原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一辆马车颠簸摇晃,车内坐着唐蒙的夫人楚氏和一位十六岁的侍女丁香,唐夫人楚氏不住地呕吐,丁香无奈地给她捶着背。这辆马车从南边番阳县出发,往西北在驿道上已经行了半月,唐夫人哪里经受得了长途跋涉的艰险与折磨,不住地叹气,不住地呻吟。

“丁香啊,我,我到不了京城了,我要死了……”

“夫人,别这么说,听说明天就要到潼关了,过了潼关就快了。你喝点水吧,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丁香说。

“我不吃,吃了就要吐……”

潼关古道,茫茫黄沙,马车继续前行,从此唐夫人染上了严重的肠胃病。

在唐夫人到达长安那天,唐蒙接到圣旨,加封为中郎将,这中郎将的职务是管领宫廷禁军。但他刚上任就命他摔兵一千,带缯帛、钱币万两,脚夫一万,出使夜郎,,择吉日启程。安排副使肖子一将军一同前往。

中郎将这样的官衔唐蒙连做梦也没想到,那是要在战场上打多少次仗,立多少次功才能换来的爵位。

司马相如首先前来道喜,不少文武百官也来捧场。

司马相如说:“中郎将将军,此番出使任重道远,能否遏制南越和西南诸蛮夷,全在将军这次出使夜郎。不过,我知道这夜郎群山阻隔,无完整通道,其艰险要有充分准备。”

唐蒙答道:“为谢我主龙恩,唐蒙将万死不辞,定不辱使命。”

司马相如道:“将军准备从何关隘出使夜郎?”

唐蒙道:“我观其天下版图,从巴蜀通夜郎,走巴符关是最佳之捷径。”

“我也知道巴符关可直达夜郎,但听说此道路途狭窄,多有猛虎豺狼出入,十分危险。”

唐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任何事都得担风险,何况我有千名兵勇,万名脚夫,对枪剑拳脚在下也知晓一些,大人不必担心。不过,我希望大人能把我双亲也接到京城来,我回来时好尽孝。”

司马相如道:“接迎二老的事就由我安排吧。”

唐蒙送走司马相如等官员,回到内室,夫人半躺在椅子上,丫鬟丁香正在喂她的药。

“夫人……”唐蒙欲言又止。

唐夫人喝下汤药,擦擦嘴,说道:“奴家都知道了,你又要到南方去,国事为重,你去吧。”

唐蒙动情地说道:“原本以为去了南越之后,即可回到番阳,没想到陛下要留我在京。更没有料到夫人千里迢迢到京,还没缓过气,我还未陪您吃上一餐满意的饭,更来不及陪您到京城去逛逛,我就又要离开夫人了。唉,真对不住。”

“夫君休要这么想,女人家虽然不懂什么仁义礼智信,但要先国后家这个道理奴家还是懂得的。您就放心去吧。”

“您病还没好,我放心不下。父母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来。”

“没事,我这么年轻,还经受得起这点折磨,况且,还有丁香在我身边。”

唐蒙无语……

天上的一轮明月穿过淡淡的云层,转朱阁,透帘笼,人难眠。不知何处传来婉转的箫声。

朝廷决定调拨一千兵卒、五千脚夫和一半物资、钱币从长安出发,余下的五千脚夫和物资、钱币由蜀郡筹措。近日在长安市井中和城外设立招募点。长安百姓听说这次只招募脚夫,不是去打仗,报名踊跃。在京城内的一个招募点,大家排队报名,人声鼎沸。

“老兄,你也来报名了?”

“是呀!这次不是去打匈奴,是随一个年轻的中郎将出使夜郎,安全保险,当然要去。”

“早闻巴山蜀水,不仅风光好,物产丰,美人也多,哪个不想乘机去饱饱口福和眼福。”

“你别去了就不回来了……你家中的婆娘就归我了,哈哈——”

排队的人闲聊着,开着玩笑

这时,只见一个壮汉大大咧咧地朝这边走来。有本街认识的人说道:“不好!犟牛怎么又出来了,前些日子才被官府抓去下了大牢,咋又放出来了?”

“这种人,阎王老子拿他都没办法,咬他的脑壳,脑壳硬;咬他的屁股,屁股臭。砍头又没资格。”

“小声点,他过来了。”大家不再说他。

那犟牛偏翘翘地来到招募点,干吼了一声后问:“大伙儿排这么长的队干吗?”

没有人理他。

他向前一步抓着一个后生的衣领,吼道:“给老子讲:你们排队干啥好事?”

那后生不认识他,不服气地说道:“上面不是写着字吗?”

犟牛道:“什么鸟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你给老子讲不?”说着便举起了拳头。

后生慌了,忙道:“大哥休怒。我说,我说。就是招脚夫,到夜郎去挑东西。”

犟牛松了手,问道:“有粮饷么?”

“除包吃住外,有粮饷。”

旁边一人补充道:“给征讨匈奴的待遇差不多。”

“啊,这么回事,老子也要去。”犟牛挤到前面,他也要报名。有认识他的人悄悄说:“这下倒霉了。”

有的说:“不要紧,只要没同他编在一伍(五人一小组)就没事。”

招募点的书记官见来人长相古怪,面目丑陋,放下笔问道:“你也要报名?”

犟牛傻笑一声:“是呀,我有的是力气,不信,我们比一比。”书记官望了望旁边的军爷甘鲸,甘鲸点点头,叫给他写上。

“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叫我牛翻山,有人又叫我犟牛,随便你们写吧!”

“怪名字,就给你写个牛翻山嘛。”

大家乐。

南下出发的日子到了,唐夫人与丈夫依依惜别。她拿出连夜赶缝的一件红色披风交给丈夫。

唐蒙道:“军中已经给我准备了披风,夫人又何必辛劳?”

唐夫人道:“奴家闻夜郎乃山地之国,即使盛夏也风寒甚重,多带一件便于换洗。”

“谢夫人。”

唐夫人一直把丈夫送到大门外,欧阳杞早已在外等侯,二人翻身上马,朝校场驰去。

校场坝里,副使肖子一已经把队伍整顿好,千名兵将整装待发,精神抖擞,旌旗招展,五千脚夫穿着新发的戎装,旁边是盖着官印的挑子。等待全权大使中郎将唐蒙发出使动员令。年轻的唐蒙骑在枣红马上,提高嗓门发话:“诸位将兵,诸位兄弟,为彰显我大汉威德,我奉旨与大家出使夜郎,路途遥远,道路艰辛,你们怕不怕?”

唐蒙有意停了一下,场中爆发雷鸣般的声音:“不怕,不怕!”

“不怕就是好样的,就是炎黄子孙!大家要严于守纪,统一步调,同甘共苦,不辱使命!”他打吼一声“启程——”

只闻鞭炮齐鸣,鼓乐震天,六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拔启程,向南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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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千里川江行

唐蒙一干人马护着辎重沿着华阳国旧道往西南而行,过了渭河,行了三日,高山横阻,脚夫们或推车,或挑担,或赶马,越往山里行,道越难走。两位向导是到巴蜀做长途生意的,他们走惯了这条道,没觉得好为难,可是初次走这条道的兵卒和脚夫们就喊撑不住了。尽管现在还只是初夏,可人人汗流浃背,连唐蒙也把头盔取下,吊在马鞍上,肖子一干脆把铠甲脱下,只穿一件单衣。

“这华阳蜀道,真是比登天还难。”才提拔的校尉甘鲸望望头上的高山说。

“这里的风景可好呀,平常谁能在此观景?”唐蒙想刚出来不久,应当给大家鼓劲而不能泄气。

欧阳杞也是刚任命的校尉,他发出一连串问:“这山与天相连,这悬崖峭壁鬼斧神工,这山是谁劈的缝?这路是谁人所开?”

唐蒙道:“上古传言道:武丁开山方有蜀道。蚕虫、鱼凫开蜀中之国。距今已有两万多年了。”

“大人吹牛,两万多年的事谁知道,神仙也活不了这么久。”甘鲸是肖子一的老部下,口无遮拦,不住地摇头。

“只是传说而已,我也不知真假。”唐蒙说。

“我看这路,还是人走出来的,不通的地方,打打凿凿,修修补补就成了路。”欧阳杞谈自己的看法。

“对!还是欧阳说得更实在些呀!当年高祖走的也是这条道。”唐蒙见脚夫们多数都赤着上身,大汗淋淋,下令,“大家一鼓作气,翻过前面那过山嘴,我们就歇息!”

“好——再熬一下就歇息了!”不少人欢呼起来,回声在山谷里回响。

在栈道上,脚夫们有的喝着水,有的用衣襟或草帽扇着风。有的在讲述着几天来的感受。“还是我们挑担子的辛苦,赶马的好舒服,推车的都比我们强。”

“谁叫你没生那个命?你赶过马吗?你推过车吗?”

“赶马、推车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人学的。”

欧阳杞过来了,他听脚夫在争论,问道:“你们吵什么?嗯!”

有个嘴快的挑夫指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说:“他想去赶马、推车。”

那个想赶马的小白脸也可能的确厌倦肩上的百斤重担,大着胆子说:“想想也不是坏事嘛,你看我肩膀压得好红。”欧阳杞一看,果然他双肩压起了紫红色。他说:“好吧,你叫啥?”

“回将军,小的叫朱山。”

“我不是什么将军,我是将军的护卫。跟我来吧。”

朱山跟着欧阳杞来到唐蒙面前,欧阳杞把他的情况给唐蒙讲了,唐蒙沉思片刻,看看小子说道:“你去赶马吧。”

“谢大人!”那朱山高高兴兴地到了马队前,庆幸自己这么快就换了岗。他刚一牵着马,那匹马就把头一甩,呼了他一脸的气,朱山一惊,忙丢开缰绳,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滚在地上,碰着石头,头上撞了一个包。

“我不、不牵马了,他认生。”朱山忙避开马。几个马夫笑了起来。

欧阳杞道:“那你去试试推车吧。”

朱山刚才丢了丑,听说还有推车的机会,向欧阳杞作了一个揖,又随欧阳杞来到车队前,这是独轮车,朱山刚推两步,车子就不听使唤,左偏右拐,不小心连车带人滚到沟里,他忙呼救,去了好几人才把车和货物抬上来。

唐蒙走过来了,问朱山:“你还想不想换?”

“不换了,不换了,我还是去挑担子。”

兵丁和车队的人笑得更欢了。

“笨蛋,该打!不能这么便宜了这家伙。”肖子一在旁带着愤怒的眼神说。

唐蒙也到了面前:“打就免了,我看这小子在家没吃过苦,磨练磨练就好了。”他下令,“继续赶路!”

队伍继续缓缓地在山谷中前行。

朱山出丑的事不胫而走,他恼羞成怒,只好咬住牙挺住。他发觉与他同伍的几人中,只有一个叫牛翻山的黑大汉不嘲笑他,出发前,人们都传说犟牛是个瘟神,都躲着他。可是从出发那天起,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总是低着头赶路,不哼一声,朱山觉得人们误会了他。

天黑露宿,五人一个帐篷,朱山看见肩膀已经磨起了血泡,他想起白天出的洋相,想起同伙奚落的笑声和肖子一喊打的声音与愤怒的眼神,再想想遥远的路程,他不寒而栗。他埋怨自己不该来报名,如果自己不把祖传的家业赌掉,他会走到这不毛之地来受罪吗?

这朱山本是长安城外一个破落人家独苗苗,把家中仅有的一点薄土输掉后,看到那么多人都来报名,才裹挟来的,第一天,百斤担子放在肩上,他还能支撑,可现在不行了。不行了怎么办,一个大胆的构想在他脑子里出现——半夜潜逃。可是腰无半文,这几天的山路渺无人烟,往回走几天,不饿死才怪。不行,饿死都比累死强!听说前面的山路更难走,我必须现在就逃回去,回到长安,还有几个朋友可以收留我。他这么一想,就留心帐篷里其他几人的动静。从鼾声上,他判断他们已经熟睡,他披上衣服,悄悄出了帐篷。他望望天空,天空幽蓝幽蓝,有几颗不太亮的星星。两边都是黑幽幽的山。他庆幸没有哨兵,也许是他们认为在这深山峡谷中,不会有不轨之人吧,巡夜已经是多余的了。“天助我也”朱山庆幸。当他跑出营地不到五十步,他发觉后面有响动,刚一回头,一只大手压在他肩膀上。

“喔——”朱山叫不出声。

“你好大胆,要当逃兵?”

“牛大哥,小声点,饶命……”

犟牛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让朱山尿都吓出来了。

“凭你两手空空,你走得出这个峡谷吗?你找死!”

朱山跪下哭诉道:“我实在挑不动担子,我宁肯死……”

犟牛小声说:“要跑,也不是现在,你现在听我的,到时我俩一起跑,你挑不起,明天分点给我挑。”

朱山没想到,犟牛也想跑,而且对他这么好,像见到大恩人一样,对天发誓:“我这一辈子跟定了牛大哥。”

两个家伙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回到了帐篷。

那犟牛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乃一介地痞,但见多识广,偶尔也会出点鬼点子。在校场出发那天,他看见中郎将就是把自己一腿扫在地,从而让自己又蹲了一次监的冤家,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听说当初开国功臣韩信还有胯下之辱呢,我就暂时让着你。幸好有五千脚夫,你唐蒙再加上你那个护卫也才两双眼睛,我尽量不让你们二人发现我,万一发现了我,老子也不怕,老子有的是力气。不过这长途挑担子也真难受,到时我也想跑。

眼下他控制了朱山,自己好像升了一级官一样,他要把他笼络住。他虽然给朱山挑了两匹绢,自己增加了一二十斤重量,但朱山像儿子孝敬老子一样,给他舀饭、洗碗、倒水、搔背,犟牛叫他干啥他就干啥。犟牛还受到伍长夸奖,说他为体弱的人排忧解难,讲义气。

出使的队伍过了汉中,沿着青泥河而走,又进入了另一个峡谷地带,青泥河边的栈道百步九折,看悬崖刀劈斧剁,望天空,仅余一线。悬泉高挂,飞瀑横流,时有猿啼鹰飞。唐蒙诗情大发,高歌曰:

冲波逆折兮,青泥河浪翻;

云遮雾绕兮,回日之高标:

长途跋涉兮,行步之艰险;

天子鸿图兮,心挂之南夷。

肖子一大呼:“妙哉!昔有高祖之大风歌,今有中郎将之南行曲,必流芳百世。”

唐蒙制止道:“胡说!高祖乃黄钟大吕之音,吾乃顺口胡诌罢了,你说话不分高低,不辩身份,此话传出去,叫我如何做人?”肖子一拍马没拍在点子上,受到唐蒙一番指责,心中不快,缄默不言,低头赶路。

又行了数日,来到一险恶高山,峰高似剑,天余一线,绝壁上刻有“剑门山”三字。

唐蒙大喜:“啊,到剑门山了,出了此山,再无大山,离成都不远了!”

“啊——”众兵将、脚夫欢呼。唐蒙叫欧阳杞和甘鲸传令原地休息。唐蒙又吩咐欧阳杞与商人向导先行,到成都禀报,检查五千民夫是否招齐,物质是否筹措到位,要求在城外交割。

进入蜀中平原,众人大惊,一望无垠的沃野上,阡陌交通,江流纵横,竹林茅舍,一派祥和恬静景象,唐蒙感叹道:“过去只听说蜀中沃野千里,高祖因之以成帝业,今日我亲临其地,信也。”

这里的五尺道,远远不只五尺,宽而平,可行大车,没几日到了成都,蜀郡太守早在城外率百姓单食壶浆,迎接天子派来的大使。

经过与蜀郡郡守议事,明白到夜郎有两条道,一条是沿大江(即岷江)南下过僰道城(今宜宾)从泸水(即金沙江),再沿着秦时所筑之五尺道而南下,但与滇交界处,必须往东行,路途较远;一条是沿沱水(即沱江)南下,经江阳(今泸州)再经大江到巴符关(今合江),以水路为主,较便捷,但也有崎岖高山阻挡,无五尺道。唐蒙来时就听司马相如讲过,与郡守讲的一致,他思考了一晚,又详细看了巴蜀地图,决定从沱水而下,从巴符关以入。主意既定,命令士卒与民工休整二日,可以轮番入城,但必须遵纪守法,不得扰民。

朱山邀约犟牛一同到了城里,只见这成都人气盛,物流丰,大街上车水马龙,小巷里净洁清幽。大家闺秀绫罗锦身,帘笼开峥嵘偶露;小户人家行走街市,轻盈步摆柳如风。此时,成都已经是仅小于长安的全国第二大城市了。

犟牛道:“这蜀中美人儿果然个个如花似玉。”

“是呀,比长安街上还高出一筹。大慨与这蜀中气候山川有关。楚国时有个宋玉,他有篇文章描写过美女,这巴蜀与荆楚相隔不远,大概这一带女人都漂亮吧。”朱山年少时在家中读过几天书,东拉西扯地晓得一些先贤故事。在这方面犟牛就无言以对了。

犟牛与他行走在一条偏街上,他小声对朱山说:“现在要逃跑的机会来了,我们溜回去,晚上弄一挑担子出来,随便找个地方一卖,我俩就够享受一辈子了。”

朱山摇摇头。

“你怎么哪?当初你不是要逃跑的吗?”犟牛不解。

朱山道:“现在我不想走了。你想,难关已经过去了,以后大多是行船,不必肩挑背磨,在船上观景玩水、睡觉吃饭,乃神仙过的日子,咱为何不享用享用?”

犟牛不悦:“哪里有我们腰缠万贯自在?你不干,老子一个人干。”

朱山护耳低声道:“时机没成熟,你没看见唐蒙这两天晚上增加了岗哨吗?到时机成熟时,我俩弟兄再动手。”

“好吧,我听你的。”他们的从属关系似乎调了过来。

犟牛通过一路上与朱山交往,觉得朱山可靠,又读过诗书,听听他的也许真有好处。俩人进了一家酒肆大喝起来。

他俩从未吃过蜀中饮食,觉得麻辣味真够刺激,犟牛已经有了醉意,朱山付了钱扶他下楼。

“别扶我,我没醉,你到京城问问,我,我什么时候醉过?”犟牛下楼时打了个趔趄,朱山忙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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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围了一堆人,正在看街头杂耍。犟牛要奔过去看,朱山拉不住,只好随他一起去。这杂耍与京城也大不一样。是渝水边居住的一个民族,名叫濮。濮人天性劲勇,喜欢唱歌,尤其会跳“巴渝舞”,只见他们用有色头帕缠头,头上插了一圈树叶,腰围兽皮,穿短裤,赤脚。女的佩戴耳环,男女各半围成圈,拍着手,舞之蹈之。巴渝舞后,是摔跤表演,两个汉子手相博,头相顶,相持了好一阵子,一人终于获胜,大家鼓掌,有的抛钱。

犟牛觉得好玩,以为自己有蛮力,便向前吼道:“让我和你玩玩!”

他不等对方同意,就去抓住对方双臂,濮人本身就呈能好斗,便和他抓扯起来,其余濮人“唷哟,唷哟……”地呐喊助威,围观的好闲者也跟着叫起来。朱山怕出事,向前劝说,哪里劝说得了,被一濮人掀开,差点倒地,犟牛见同伙被欺侮,,转身给那掀朱山的濮人一拳,那濮人猝不及防,鼻子被打得鲜血直流,众濮人见状,气愤已极,蜂涌而上,拳头如飞蝗般向犟牛打去。朱山见情况不妙,大呼:“来人呀,要出人命呀!”

这时,唐蒙与欧阳杞从蜀郡太守处出来,见这边大街上有人打架,呼救的又是京城人口音,便跑了过来,见被打者穿着脚夫衣服,叫声“不好”便上前相劝,可是濮人正在兴头上,哪里停得了手脚,,如果一对一,也许犟牛还会占上风,可现在,男男女女围着他,他哪里应付得了,也被打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唐蒙拖住犟牛,欧阳杞也上前护着他,犟牛弯着腰,不让别人看清他的脸。朱山见当官的来了,抱着头,悄悄溜了。唐蒙对众濮人道:“各位弟兄、妹子,有话好说,我唐蒙给大家陪不是了。”

濮人虽不知唐蒙是谁,但见二人身穿将军服装,知道是朝廷命官,这才住了手。唐蒙道:“不知我的下属为何得罪了各位?”

濮人七嘴八舌将犟牛如何自己窜进来討打,破坏了他们表演,影响了他们做生意讲了出来。唐蒙叫欧阳杞拿出一串钱赔礼,这才了断。出了人群,唐蒙与欧阳杞才看清是犟牛,不觉大惊:“怎么是你?”

犟牛哭丧着脸,无言以对,忐忑不安,不知回到营地,会受到何种惩罚。

回到城外营地,唐蒙也没有责罚犟牛,还叫来一位医官给他治伤。趁人少时,犟牛问朱山:“你为啥丢下我就跑了?”

朱山道:“我怎能丢下你?我都被打惨了,现在腰杆都还在痛,我只比你先回来一步。”犟牛信以为真。

九鼎山旁有条南流的河,叫沱水,二百只大船早已在水边等候,郡守亲自带着大小官员前来送行。三通鼓后,唐蒙下令开船。每艘船上有五十人,其中有二十一名蜀人轮番驾船,有两名伙夫煮饭,其余的都闲着无事,有的观景,有的走六子棋,有的睡大觉。

唐蒙站在船头巡视前方。只见江水开始转浑黄,两边是平原大坝,不少支流流入沱水,前方是隐约的群山,江水流入山中就不见了。

船队进入狭小的河谷地带,开始有漩涡了,船夫吆吼起来:“联手儿——幺幺、幺咦泊咯——嗨嗨!”一人领呼,众人齐唱,二百条大船此呼彼应,整条江上都是“幺咦泊咯——嗨嗨!”号子声飞越两岸,穿越丘陵,响彻大地,传入天空,给人以震撼,给人以力量。唐蒙在番阳虽然也看见过大小船只,但没有听见过如此嘹亮如此气慨的巴蜀江上号子,出使南越的船队也没有这样壮观。

当晚,船队停宿牛鞞县(今简阳)。唐蒙上得岸来,只见街上到处都是刀鞘,光滑而耐用,全是水牛皮的,唐蒙问了价格,并不贵,准备掏钱买几个。突然鳴锣开道,看热闹的人都回避,原来是县令听说朝廷命官到了,来不及吃晚饭就慌忙迎接。

“唐大人到来,下官未能远迎,恕罪。”忙施大礼。

“我又没派人通报你,何罪之有?”

“僻县简陋,请大人衙中安息。”

唐蒙道:“我的下属都在船上过夜,我就不劳大人了。”

“江上浪急风大,大人还是上岸过夜吧。”县令再次邀请。

唐蒙大笑道:“我奉天子之命,出使夜郎,岂惧风浪?”他叫欧阳杞,“付了钱就上船。”

县令见唐蒙要买刀鞘,忙说:“大人万万不可破费,由下官支付。”

“什么你支付?还不是由县库里出,自己买心爱的东西,理该自己掏钱。你的心意我唐蒙领了,好好为官,告辞。”

县令看见中郎将如此清廉,面带愧色。

在船上,犟牛与同伙议论得眉飞色舞:

“刚才我听说这牛鞞县城里的姑娘美得出水?”

“你又没上岸,你怎么知道?”

“刚才那个钓鱼的讲的。还有刚才在这里洗衣裳那两个妹妹也不错嘛,你也看见了的嘛。”

“一会儿我们等唐将军回来,请假到城里去溜一溜。”

“唐将军怕是不会回来的了,在城里吃饭有县大老爷陪,睡觉有美娇娘陪,哪个傻瓜肯回到这船上?”犟牛说。

“是呀,唐将军,还有欧阳大人都享福去了。肖子一将军老实,被丢在船上。”

一位眼尖的忙制止大家:“不对,你们看,唐将军回来了。”

大家往岸上看,果然,唐蒙和几个随从上了船。

“大人怎么不在城里多呆一会儿?”肖子一问。

“有权在握者,应加强自我约束,不做表率,怎服人心?”唐蒙说后,肖子一无语。唐蒙拿出两个刀鞞分给欧阳杞和肖子一,二人谢后,端详刀鞞,将舊的取下,两相比较,赞不绝口。

唐蒙说:“没想到这边远之地,能制出这么漂亮的刀鞞,回来时一定要把这技艺带回京城去。牛鞞县——名不虚传。”

当晚月明星稀,唐蒙高兴,把盏自酌。一更时分,正要解衣睡觉,突闻后面船来骚动声,他走出船舱,问:“那边为何骚动?”一会儿,有兵将打着火把,拖着一个人到这边来了。唐蒙走下跳板,小校禀报:“他撬开货担,偷窃官银,弄出了声,被当场拿获。”

借着火光和月光,唐蒙认出来了,正是犟牛。

“你这家伙怎么做起贼来,前次打架,这次当贼,该当何罪?”唐蒙大怒。

“按我说,宰了这家伙!”欧阳杞愤愤地拔出刀。

“宰了他!宰了他!”众军怒吼。也有一些躲在后面看热闹,不敢吱声的。

“犟牛,你偷钱来想干什么?是想逃跑?”唐蒙问。

“我就是想找两个钱到城里去消遣,要杀要剮随你!”这犟牛还果然有点天不怕,地不怕,以为砍了脑袋只是一个疤。

欧阳杞把刀举起,唐蒙摆手拦住。他想,宰了他容易,但仁义之心就没体现,他从长安担着担子一路走来也不容易,让我再放他一马。

“我再饶恕你一次,事不过三,下次绝不宽恕,责罚军棍二十!严加看管!”

犟牛也不谢恩,也不喊痛,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拖回船舱。东方既白。

第二天出发,传令官宣读中郎将修改过的命令:“所有出使夜郎人员,不得擅自离队,不得斗殴闹事,不得偷盗诈骗,不得调戏民女,违者严惩不怠!”

中午,船队到资中县,除了伙夫可以上街买菜外,其余人一律不得上岸,唐蒙自己也不上岸,县令到河边送行。

资中是沱水中段地带,沱水在浅丘地带蜿蜒穿行,两岸是青青的甘蔗林,一如北方的青纱帐,清风徐来,蔗叶轻扬,发出沙沙声;两岸时有渔船捕鱼,渔歌互答,一派祥和。

唐蒙拿出笔,在白绢上画版图,每到一个县城或县置的重要场镇,他都予以标画,说是今后要带回朝廷。

船队在一个叫狮子滩的渡口夜宿,这里只有几家简陋的房屋,住的都是渡船小老板,唐蒙上岸向他们打听离江阳还有多远,渔民告诉他,如果划快些,还有一整天的路,但下面有几个险滩,千万不要出事。特别是一个叫麻哩圪兜的地方,常常翻船。唐蒙虽然知道领航的船老大不少都对沱水水情很熟,但为了万无一失,他又雇请狮子滩所有了解这段水路的人,安插在先遣船队当航行技术指导,船老板们见官方出手大方,都愿效力。

麻哩圪兜是一个大滩口(在今富顺地界),靠右边的江中有巨大的奇石突出江面,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百步之外就能见浪涌如山,就能听到声如呐喊。掌舵的站在后面搭起的木板上,远远地提醒船头划船者:“联手儿——握紧绕片!滩口到了!”

船工们进入紧张状态,由开始的背对江水转身为面对江水,船进入滩口中,如脱缰野马,船上载了那么多的人和货物,可是都压不住乱流的江水,大船开始摇晃,掌舵的用尽全身力气,整个身子都偏了45度,一会往左,一会往右,舵与船的摩擦声“咕咕”地响,一个大浪扑进船舱,又一个大浪从船棚顶上翻过,船舱里有人惊呼起来。大部分船工的衣裤都被打湿了。只见船如箭一般飞出了险滩激流,大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唐蒙站在船沿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朝服也被江水冲湿。

“我们番阳一带也多河叉湖泊,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恶浪。”唐蒙感概地说。

“沱水上就数这个滩口最凶恶,打烂的船多得很!”导航的狮子滩船老板介绍。

“还不晓得后面有没有船出事呢!”掌舵的老大说。

不到半代烟工夫,后面传来惊人消息,有一只船翻了,唐蒙大惊,命令所有船靠岸,清点船只,果然少了一条,船上载的都是安抚夜郎的丝绸和瓷器。唐蒙像打了败仗一样,远远地望着麻哩圪兜方向,差点流出泪来。肖子一向前开导:“这么多船都平安,只有一条船出事,而且只淹死了一个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大人要统领上万人的队伍,不要过于悲伤。”

“哪怕出一丁点差错,我都有负朝廷,愧对黎民,这是大家的血汗钱啊!”

欧阳杞说:“幸好有昨晚找的狮子滩渡口船老板领航,不然就不只翻一只船了。”

“好了,下面的滩口没有这么凶险了!”船老大们说。

唐蒙又作了一番部署,船队继续往南进发。由于这么一折腾,船队离江阳还有七八里路就天黑了,只好靠岸停泊。

这里的江边上比较平坦,全是黑压压的如伞状的大树,一棵挨着一棵,北方来的人不知这是什么树,狮子滩的人说,这叫桂圆树,其果八月白露前后成熟,鲜美无比,只有这江阳沿河一带才生长,百里之外见不到此物。

众人大惊,没想到在沱水之尾还有这么独特的佳品,可惜来得不是时候,不能饱口福。

唐蒙对左右道:“如果我们出使顺利,回来时可能还能品尝到这里的桂圆。到时我们带回京去,也给皇上进贡一些,让大臣们也品尝品尝。”

大家欢呼。

可是,了解情况的船工说:“不行,这东西五六天以后就要变坏,不能吃了。”

大家又叹息……

这江阳是才建立不久的县城,围墙都还没有完全筑齐全。县令昨晚得到唐蒙到来的消息,天明就到沱水边迎接。

唐蒙手持汉节和肖子一一起带了十余人与县令步行进入城中,这是一座山城,城外两面环山,两面临水,城中心也有两座小山,房屋就建在山上。唐蒙走了数十座城市,还没有见到过这样有特色的县城。这里民风古朴,其打扮既有汉人风格,又有南夷装束的一些影子,中老年人都喜欢用一块几尺长的白帕缠头,说话好懂,只是吐音太重,招呼人像吵架一样。到了衙府,唐蒙详细打听了大江以南的各种情况,知道从巴符关进入夜郎的确是捷径,为此,他很钦佩司马相如对巴蜀的了解。可是到了巴符关该怎么走,江阳县令就说不清楚了。县令说:巴符关是巴蜀两郡交界地,有大涉水、大小漕河可通夜郎,但都得走很长一段陆路。至于哪条路好走,哪条路更近,县里人都是牙牙乌。唐蒙也不责怪县令,大江以南,群山峻岭,又有几多人亲自去走过呢,何况夜郎国心目中也不知汉国是怎么一回事。到了巴符关再说吧。

中午,唐蒙仍然回船上歇息。唐蒙回到船上,有几个军校反应,大家想到岸上去逛逛,唐蒙觉得这些人这段时间不是在路上就是在水上,已经烦了,同意分批上岸,每批两个时辰,违者严惩不怠。

小小江阳热闹了一整天,卖小吃的生意爆满,连醪糟开水都供不应求。这批青年汉子除了吃外,就是看,看与中原地区大相径庭的蜀南女子,就连从成都坝子里来的脚夫,也觉得蜀南女与蜀北女风味有别。但由于有“约法三章”大家只好当君子——动口不动手。个个按时返船。

第二天,船队从双江口出发,不少百姓到河边看稀奇。他们祖祖辈辈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船,这么多的人——这么多超着北方口音的据说是皇帝身边来的人。船上的人也很惊奇,出了沱水,这条江怎么这么宽,比渭水宽几倍,而且江水澎湃,江上的大船也比沱水多。在最前面的船招着旗子,指挥航行线路,中午时分,船队到了一个地方,一座山像只铁臂横拐江上,其险无比,前方水流湍急,如千军万马在鏖战,他们遇到了一个大滩口,名叫罐口,有了在沱水上的教训,船只看准水流,绕开暗礁,小心而下。过了罐口,船上人如释负重。啧鱼滩过后,江水稍缓,船工们又吼起了江上号子。

远处露出一关隘,有人高声吼道:“巴符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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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月照巴符关

巴符关(今合江)在长江与大涉水交界处,雄关临江,居民极少,只是在江边和关外有一些农家与渔民。守关的将军姓范,是朝廷直接任命的与县令同级的武官,目前有一千人駐守,主要是防范夜郎各部落侵扰。古夜郎国强盛时期,它的势力范围已经到了长江南岸。有了巴符关后,夜郎人已经退后了好几十里。巴符关的另一任务是检验长途客商的合法身份,入关、出关要加盖官印。同时这里也是商人们歇脚的地方。

范将军早在两天前就得到中郎将唐蒙要从这里出关的指示,见唐蒙的船队远远到来,便开关门出迎。船还在江心,关上就擂鼓迎接,鞭炮齐鸣。船队靠岸后,唢呐吹起,一派喜庆。唐蒙传下命令,一半人上岸活动筋骨,遛马喂料,一半人仍在船上看守货物,他和肖子一率领十几个军校与范将军会晤,问询下一步如何抵达夜郎。

范将军道:“夜郎都城离这里还有五六百里,有四五条路可行,一条是沿大江(长江)而下,然后往左,经巴渝地界翻越大娄山,但大娄山太险,路程也远;第二条是沿着大漕河而上,翻越牯牛背或红圈子,经三叉河、窑罐山从大娄山侧到夜郎府,这条路最近,但不能行大船,全靠肩挑背磨;第三条路是从大涉水前边不到二百步远有条小河沟,叫高洞河,沿河沟上行,也可到夜郎,路较平,多是山路,高洞河上可以行船,但滩口多,大船难行;第四条是沿大涉水而上,走一半水路,然后转山路,也比较远,可行大船。”他又补充,“听说还有一条路从小漕河翻山,但路很险,除少量人外,基本无人走。”

范将军边说边用手蘸着水在桌上画地形图。

唐蒙觉得缁重太多,翻大娄山困难大,走小漕河也麻烦,决定放弃这两条路,余下的三条路,都在他考虑之列,可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五条路,将军走过吗?”唐蒙问。

范将军回禀:“末将不敢远离符关,大涉水只走过半天水路,大漕河也只走过一半,其余地方没去过,刚才我讲的都是听长途客商说的。”

“能找几个客商来我亲自问问么?”唐蒙问。

“回大人,短途客商到不少,这长途客商,有时三五日能见一批,有时十天半月还不能见到一批。并且多数都是从大涉水上乘船,偶尔有马帮走大漕河。”范将军这么一说,让唐蒙感到惆怅,三条路究竟走哪条路好呢?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他只带领少数人,他可以随便选一条走,可是眼下有一万多人,他不敢冒然决策。

黄昏时分,一轮金黄的圆月升起来了,照在江上,照在关上,范将军告诉唐蒙:“关上赏月是这里的一大美景,名叫‘符关赏月’大人路途辛苦,何不到关上一览?”

“好吧,上关!”

唐蒙和肖子一在范将军的陪同下,上了巴符关。在关上,汉字旗在晚风中猎猎飘扬,发出呼呼的声音。回头望,关内是军营,有帐篷,也有茅草房。关下是大涉水,河水昏黄,再远处是一泻千里的长江。侧方有一座隐隐约约的高山,虽然在暮色苍茫中,也能看出它的形状像笔架。再回首看大江边,二百条大船停泊江岸,不,应该是差一条才是二百条。到了成都后,全靠船工和这些船,如果走旱路,这些船就失去了作用,他们就该返回去了,靠肩挑背磨,这一万人能翻过大山吗?大漕河虽是捷径,但不能行船,应该充分发挥船的作用。于是他打消了走大漕河翻山的念头。如果这种思维是正确的,那么只有沿大涉水逆流而上。他拱手向下面的船队作了个揖,左右不明白中郎将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动作,但又不便问。

“你们有占卜师么?”唐蒙问范将军。

“这里叫打卦,我们军营里有人会此道。”

“你立即给我请来。”

“那我们下去吧?”范将军觉得打卦也该在军营里。

打卦结果是该走水路,唐蒙大喜,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双手一拍,情不自禁地叫一声“好!”

大家知道唐蒙决定了出关路线,也为他高兴。

唐蒙喜笑颜开地对范将军说:“将军如果不邀请我关上赏月,我还下不了走哪条路的决心。拿酒来!”

大家莫名其妙,只好陪他喝酒。

直到亥时,唐蒙带着七分吭奋,三分醉意,离了关,向大船走去。此时月亮大如铜锣,光华四溢,唐蒙踩在松软的沙滩上感到十分惬意,突然拔出青峰宝剑,沐浴凉爽的江风,舞了起来。一个套路过后,他把宝剑插入剑鞘,边吟诗边上了跳板:

巴蜀之地兮奇绝,

江风吹拂兮清凉,

符关明月兮神爽,

汉节高举兮直抵夜郎。

当晚,唐蒙在大船上做了一个梦。他在夜郎国遇到云霭中飘下一个美女,身材袅袅,明眸善睐,拉着唐蒙的汉节不让其去,要以身相许,唐蒙正欲动心,突然他的夫人出现在面前,步履维艰,唐蒙不知所措,夫人一口鲜血向他吐来,正好吐在节旄上,那旄见血便飞了起来,唐蒙急得没办法,跳也跳不动,抓也抓不着,只见那夜郎美女腾空而起,飞去抓住汉节,下地来双手交给了唐蒙。可是唐蒙拿到节后,在手中断成二截,唐蒙想这断节如何向圣上交差,吓出一身冷汗……

唐蒙“啊”地一声坐起。

“出了什么事?”惊醒了欧阳杞。

“没事,没事。”唐蒙清醒了,他在努力回忆刚才梦境里的情况,不知此番出关后是凶是吉。

江面很宁静,只有江水轻轻拍打着船的声音……

唐蒙决定在巴符关再逗留一日,一方面是检查今后走旱路时的装备是否齐全,粮草马匹是否需要调整;二是再向当地人打探走夜郎会遇到些什么困难,夜郎人有些什么习俗和礼教,最好找一个带路人。

直到中午,有一些当地土著人和船夫子才陆续来到关里,接受唐蒙召见。

“从这里出发坐上水船到夜郎要多少时间?”唐蒙问。

这批人中只有一人在大涉水上走得最远,他告诉唐蒙,他只到过夜郎地界,没到过夜郎都城,在船上上行三天后,在沙岩下船,改旱路,听说还要走七八天才能到夜郎国都城。”

唐蒙又问:“听说上水必须拉纤,像我们这样的大船需要多少人拉?”

“这要看你船上装的东西有好重。”船夫子说。

“连人带物可能每条船有八千至一万斤。”

船夫子道:“每泼(每组)至少要十四五个人,要想走快点,就增加几个人。你手下弄船的经常在沱水上走,他们最清楚。”

唐蒙心想,我早知道他们清楚,只是想看看大涉水船夫子与沱水上的船夫子说法是否一至,以便提调人。

“夜郎人说话做事与我们蜀人有何不同?”当唐蒙提出这个问题后,回答的人就七嘴八舌了。

“他们吃穿住都与我们不同,穿的是巾巾绺绺的,女的穿花裙子,脑壳上包他妈一个大包包,戴些银首饰帮逑重……”

“男的脑壳高底更重,有钱的头上还要带两个牛角,吓人得很。”

“他们还是种谷子,种包谷,靠河的常常以捕鱼为业,靠山的以打猎为生。龟儿子些射箭准得很。”

“龟儿子些经常打架,这个寨子跟那个寨子两个打。蛮得很。”

“是呀,不是怎么叫蛮子呀!”

“有些蛮子也不蛮。蛮子住在蛮子洞里,我进过一回蛮子洞,还安逸——冬暖夏凉。”

唐蒙感兴趣地问:“你怎么进过蛮子洞?”

那人回答:“离这里五六十里的大漕河里就多得很,越往里走,越多,听说小漕河里边也有,有一次我吆马儿(赶马)到过蛮子洞,只要你不惹别人,别人还是满客气的。”

有一个年轻人插话:“有些蛮子死了后,不埋坟包,把枋子(棺材)吊在悬崖绝壁上,抬头望——烟儿哪(唉呀)高得很!”

唐蒙没听懂,问“什么叫‘烟儿哪’?”

大家笑。“就是惊奇的意思。”范将军解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无所不谈。唐蒙认真听着,不住地轻轻点头。他对大漕河已经产生了兴趣,不过他还是决定不能走大漕河,因为水太浅,不能行大船,而且听说又无栈道,全靠马驮,现在哪里去找那么多马。

队伍要出发了,范将军指挥守关全体将士披挂整齐,列队欢送,不少当地老百姓也前来看热闹。关外聚集了不少人,唐蒙想,这地方应该设立县城,我回去后就要给朝廷奏报。这里的人没有看见过一次有这么多的船,更没看见过朝廷命官,大家争着看稀奇。

三声礼炮后,船队开始出发,从巴符关旁通过。浩浩荡荡,如一字长龙,守军不住地欢呼,城上不停地擂鼓鸣锣,不停地挥舞手中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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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唐蒙这才发觉有一种离开家园到了异国他乡的感觉。

开始船队还行驶得比较顺利,过了笔架山,就拉开了距离。因为全靠绕片划,力量悬殊较大,有的船就掉到了后面,甚至有的绕片与绕片相撞。这时,领头的船老大指挥大家上岸拉纤,命令挂帆。两百张白帆在桅杆上升起,江面上瞬间白了一片,异常壮观。

这大涉水没有沱水宽,也没有沱水直,不停地转弯倒拐,也不停地抛河(拉纤的人从这边河岸到彼岸去拉),初次走这条水路的船夫子们说:“不安逸,一会儿又上船,一会儿又拉纤,人都搞晕了。”

有人说:“小河沟就是这样。”

第二日,出发不久,就遇到湍急的水流,十五个人根本拉不上去,这里是个河湾,上行风又小,帆无法鼓起,船有往后退之势,如果后退凶了,就有可能撞着后面的船,船队就会像推骨牌一样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船队航行总指挥把嗓子喊破了,大家才明白要后退,要保持较远的距离,然后增加一个组来拉纤。纤绳很长,只要把“边搭板儿”(拉纤的布条)往纤绳上一拴,几十人,上百人都可以拉。大家在这里一起用劲,船只走了一点点,而且大家都把身子弓成了一张弯弓,前肢都抓住了地,可是仍然上不了滩口。

唐蒙在船头看得真切,下令,船上的人和马匹全部上岸走,折腾一番,船轻了,这样船才过了滩口。

可是,有些地段非常陡窄,马根本不能行走,又只好把马牵到船上,多折腾两次,就人困马疲。船工还能忍耐,脚夫平常就没有拉过牵,临时派去拉纤,就感到很恼火了。

在一个山崖上,纤绳把坚硬的石岩勒成了很深的缝隙,露出红色的石岩,朱山见了唏嘘不已,他从成都一路顺水而下,在船上感到舒畅,可是现在要派来拉纤,他干不了,开始暗中埋怨自己,在成都时,犟牛提出潜逃,自己该听从,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到长安了。在牛鞞县那晚上,犟牛邀约他偷钱逃跑,他也没配合,被发现,犟牛吃了二十军棍,如果自己配合了,也许事情就成功了,就不会在这荒蛮之地活受罪了。他本想和犟牛交换一下想法,可是拉纤这活让人无从私下交流,距离隔得太近了,轻轻放一个屁,前后的人都能听清。谁只要走慢了一步,后面的人就要踩着前面那个人的脚后跟。他的肩又勒红了,他轻轻伸了一下腰,感到轻松了一下,他突然灵感突现,用一只手反转去抓住边搭搭板儿的接头处,腰打直一些,这样自己的肩就没有用上力,他暗自高兴:嘿,出工不出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天地间干任何事看来都是可以偷工减料、投机取巧的。他正在为自己的小聪明忘乎所以,突然他“哎哟”一声,后面的同伴踩着了他的脚后跟。

“你咋个站起哦?”后面的船夫问他。

朱山也不搭理。可是时间一长,后面的人发觉朱山在偷奸取巧。抛河时,同伙把自己看到的情况悄悄告诉了甘鲸。甘鲸注意观看,果然发觉朱山的边搭板儿是弯的,他的背比旁人直得多。甘鲸跳上岸,追到前面,一鞭子向朱山抽去,骂道:“看你还偷奸抹滑不?你背伸着干啥?”

朱山大叫:“妈呀,好痛哟!”

犟牛见自己的兄弟伙挨打,有些不服气,拧过头来,瞪着牛眼:“为啥打人!”

甘鲸见是犟牛要打抱不平,冷笑道:“关你啥事,你皮子又痒啦?”

“我看今天你又敢打我?老子没犯法,把工钱开给我,老子回去!”犟牛认为自己没错,也想出出在牛鞞时的气,何况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痞子,所以今天敢对嘴。大家都为犟牛捏一把汗。

甘鲸也是个刚愎自用的武夫,这些年跟随肖子一连连得宠,他听说唐蒙在京城教训过犟牛,一路上犟牛又不断违规,今天敢当着大家的面顶他,心中火气往上冲,一鞭子给犟牛抽去。犟牛赤着身子挨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痛,也不打话,猛地向甘鲸扑去,这路本来就很窄,犟牛力大,甘鲸防不胜防,被犟牛推下山去,可是甘鲸毕竟是练过武的,一个反弹,用右手抓住了纤绳,这一抓非同小可,二十多个人都被拖下了山崖,哭喊声、呻吟声、叫骂声瞬间响起。更不幸的是大船开始倒退,退后撞着了后面的船,后面那只船的纤夫防不胜防,也猛然后退,不少人摔倒在地,这一连锁反应就有几十人倒在山坡上,有的撞着了头,有的摔着了腿。大家叫苦不迭。

唐蒙忙下令紧急停船,伤员被背着或缠扶着回到各自船上休息,他了解了出事的原因后,只批评了甘鲸,并没过多指责朱山和犟牛。

待大家散了,甘鲸不满地说:“朱山这种偷奸取巧的人为啥不该打?”

唐蒙道:“他是弱小之人,只能开导,不能欺凌,孔子说‘仁者,爱人’我们要体恤下属,这是为官之道,治军之道。”

“你太仁慈了,总有一天要吃亏!”甘鲸认为自己是肖子一的心腹,怎么想就怎么说。

“仁慈总比残暴好!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唐蒙也直言不讳自己坚守的信条。两人谈不到一块,甘鲸暗暗不高兴。

这么一折腾,原本三天的水路,花了五天。

船队终于在一个叫沙岩的小渡口上岸了,唐蒙觉得这条水路也不好走,自己返回成都也用不着再乘船,自己到夜郎也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回来,于是叫船队在此解散,船夫子们领了钱响,高高兴兴地与汉军官兵和脚夫们挥手告别。

这里没有五尺道,几乎都是山路,不可能用车载货,全靠肩挑和马驮,这点他们在成都时就明白了。大队伍如一条看不见头尾的长蛇在峡谷中蜿蜒穿行。

由于朱山受了伤,体质又弱,唐蒙不再叫他担货,破格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军营里打杂,行军时只背一个帐篷,这比脚夫们轻松多了。朱山暗自庆幸自己幸好没开小差。

这通往夜郎的道路全是山路,人和马基本上是在沿着大山沟里走。现在已到夏天,有时太阳直射在山谷里,晒得人和马都不住地流汗,幸好山间林木葱茂,不时把道路遮住。这夜郎比巴蜀地区的人烟少多了,越往里走,人越少,有时行了半天,还没有看见一座房子。最让唐蒙头疼的是晚上露宿地点的确定,这么多人,搭建帐篷的场地很难找到恰当的,因为宽敞的平地极少,第一晚上只好搭建在路旁,一直延续了好几里,管理十分不方便。一千士兵只好通夜轮番执勤放哨。

第二天晚上,又遇到这种情况,有些地方根本无法搭建帐篷,有的帐篷相互间的距离相隔一箭之地。走的疲敝不堪的兵卒和劳累了一天的挑夫们不管地上平与不平,倒在地上就和衣而卧。半夜,突然听到骚动声,有人喊:“遇到盗贼了,快追!”

大家睡眼惺忪地起来,问:“哪里有强盗?”

“哪个帐篷遭抢了?”

“站岗的干啥子去了?”

瞬间乱着一团。

火把亮了,可是没见盗贼影子,欧阳杞向唐蒙报告:“二十五号帐篷由于相隔前后较远,遭到了山贼偷袭。被盗了一挑钱币,一筐丝帛。”

一会儿,甘鲸来报告:“在出事的后山上发现火光,追上去时,火光不见了,由于路不熟,不敢贸然追赶。”

带路的说:“这一带属于几不管的地盘,住了一些散民,他们聚集起来搞偷袭。”

唐蒙道:“让他们去吧,想必也是夜郎的一个等外部落,我们来就是安抚他们的,所带的东西也有他们的份,不过他们也太不光明了,以后大家提防点就行了。加强警戒,继续睡觉!”

又行了大半日,只见前方一座高山拦阻,连峰离天不盈尺,飞瀑流水响如雷,出使队伍要翻越这座山,大家有些望山心寒。前面传下命令:要上得山顶才休息。

马在踹气,人在踹气,大队伍好不容易才翻上山丫拗口,带路的告诉唐蒙,这里叫窑罐山,是这一带较高的一座山,山下有个窑子,因此得名。他又用手指着左前方的那个山埂子说:“那座山的背后还有一座大山,翻过去就是汉国的巴蜀地界。”

唐蒙手搭凉棚望左前方,那云雾缭绕处就是巴蜀之地,他从身上摸出自己画的地图问:“翻过山是不是通巴符关的大、小漕河?”

“正是。”带路的回答。

“从巴符关那面走到我们站的这个位置,要走多久?”唐蒙关切地问。

“如果是空手,三、四天就到了。”

唐蒙大惊:“那我们走转了!”

带路的说:“没转,你们挑怎么多东西,根本无法翻山过来。”

队伍休息一会儿继续赶路。

他们沿着半山走,到太阳西沉时,才把山走完,这时对面又是一座高山,半山上是悬岩,悬岩上有一排黑洞,带路的告诉唐蒙:“那就是你们说的蛮子洞,住的是侗獠人。”

唐蒙等人一看,只见这蛮子洞占据了大半个山岩,红色的岩石,黑色的洞口,绿色的森林,蔚蓝的天空,唐蒙看得呆了,见下面有块开阔地,下令道:“在下面安营扎寨,今天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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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3 11: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不知道是不是好书,没看过,不还是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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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第四章 深山藏恋情

古夜郎国的天空风云难测,昨下午还阳光普照,今晚就山雨猛下,让唐蒙的营地瞬间山水横流,帐篷风雨飘摇。

昨天唐蒙本是提前安寨扎营的,其目的是想与蛮子洞的侗獠人友好相会,准备赠送些钱帛给他们。可是他们在下面摇旗呐喊,上面不知是听不见还是听见了不愿答理,没有一点动静。唐蒙决定派欧阳杞带几个士兵爬上岩洞,可是刚走到半山腰,“嗖”地一箭从山上射下,正射在欧阳杞旁边的一棵棕树上,离他的脑袋不到三寸。众人大惊,不敢再向前。

欧阳杞高声喊话:“上面的兄弟们,我们是大汉天子派来出使夜郎的,我们给你们送吃的、穿的来了,不要放箭!”,可是连喊三遍,上面无人回答。欧阳杞用手向后一招,又向前爬,突然又来一箭,“嚓”地一声,把欧阳杞头盔上的红缨射掉。欧阳杞知道这是第二次警告了,再往上走,必死无疑,只好原路返回。

唐蒙传令:“埋锅造饭,明天再说,今晚如果他们偷袭,只鸣锣吓退他们就行了,万万不可与之厮杀。”

没想到,刚吃完饭,就遇上夏天暴雨,一万人乱了阵脚。

“注意,谨防侗獠人趁雨偷袭!”唐蒙一面指挥抢救财物,一面部署兵力。

蛮子洞内,侗獠王见岩下遭到暴雨袭击,传令二洞主下山打劫。

“遵命!”二洞主披着豹皮,头上绑着一只水牛角,穿长筒靴,挂着腰刀和弓箭,带着七八十个弟兄准备下山,正要出洞,只听一声:“且慢!我也要去。”

大家看时,正是二洞主之堂妹阿兰,她也披着棕叶做的蓑衣,头上戴着一个精巧的竹斗笠。

二洞主道:“妹子家去干什么,这么大的雨,在洞里好好待着。”

“妹子家怎么啦?我偏要去,哼——”阿兰做了个怪相。大家都知道,这阿兰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不仅任性,而且吃得苦,她要干的事,九条牛也拉不回来。连大洞主侗獠王的话他也只当耳边风。二洞主只好让她同去。

大雨滂沱,汉人的衣和被子几乎全淋湿了,幸好是夏天,还不觉得冷。有人找草帽,有人找鞋子,乱作一团。突然,靠边的几个帐篷传来紧密的铜锣声和呐喊声,大家明白是侗獠人来偷袭了。二洞主见汉军只吼叫不厮杀,决定冲过去,汉军手执长矛和腰刀、盾牌围成圈保护着风雨飘摇的帐篷。

阿兰见不远处有个空隙,带了两个兵猫着腰穿入过去,见帐篷里有很多挑子,用刀砍开,见是钱币,大喜,正欲取之,突然听到一阵大笑,十多个汉军把他们三人包围了,阿兰持刀想冲出去,她的手被拧住了,刀被夺了,她扭头看见一位军校模样的年轻悍将抓住了他,此人正是欧阳杞。

但抓着她的手立即又松开了,阿兰不满地斜眼看着欧阳杞。

“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阿兰不搭理。

“你说了我就放你。”

阿兰想,哪有这样好的事,便说:“说话要算数啊?”

欧阳杞笑眯眯地说:“当然算数。”

“我叫阿兰。”说了后就要走。

“喂——别忙,”欧阳杞拦住她,“还有事呢!”

“你们说话算不算数?”

“这里还有点东西送你。”欧阳指着地上的两个筐子说,“拿回山洞吧。”

三个侗獠人以为听错了,瞠目结舌。

“这些是送你们的,我们汉人与你们和好。”欧阳杞又说了一遍。

阿兰示意两个獠兵挑上筐子,她后退着出了帐篷,向欧阳杞弯腰敬了个礼,转身走了,瞬间消失在风雨中。

阿兰回到大洞口下面,一个呼哨,从几丈高的峭壁悬崖上抛下一个软梯,三人上了梯,进了洞。

侗獠王问:“就只搞到了这么一点?你哥呢?”

阿兰把情况向大王汇报后,侗獠王疑惑不解,担心二洞主出事。

“我哥不会有问题,我看山下的汉人是好人。”阿兰说。

侗獠王下令:“继续加强防范,监视下面动静。”

快天明时,雨住了,二洞主回洞了。他向大家报告自己遇到的情况。他说,汉军只在原地保护他们的财物,不与他们厮杀。相持了许久,他们的最大头儿唐蒙出面和他搭话,说他们是奉汉皇帝之命去和夜郎王和好的,还给了山洞不少珠宝财产。

说毕,叫獠兵抬上一大箱子。

侗獠王下座椅看毕,往洞外长叹说:“历来都言传汉人奸诈好斗,看来不可信啊!”他说,天亮后要到山下去邀请汉人的头领到洞中喝酒。

天明了,空气格外清新,鸟雀又开始鸣叫,天空好蓝好蓝,蓝得深不可测,无边无际。獠兵向獠王禀报:汉军已经启程了。

侗獠王道:“他们给我恩惠,无以回报,有愧。”他突然想起什么,把几个手下叫来,“前面还要经过无数侗獠洞和山寨,万一他们又遇上麻烦,对双方都不利,至少应该送出侗獠人控制的地界,我们应去两个人暗中观察动静,他们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以便疏通。最好是走到他们前面,给各洞主先打声招呼。”

话音刚落,阿兰道:“我去,我认识他们的头!”

“怎么又是你去?”二洞主不满,“要去也该我去。”

侗獠王道:“干脆,你兄妹俩一同去,万不得已时不要露面。”

“知道了”俩兄妹说后,下山了。

唐蒙的队伍像被打败了的军队,大家把昨晚被淋湿的衣物或挂在扁担上,或顶在头上、搭在肩上。山间的路很窄,雨后又很滑,有时、半天还走不出一条山沟。为了加强管理,唐蒙把队伍分为三部分,肖子一和甘鲸走最前边,唐蒙居中,欧阳杞断后。下午,天空又露出了阴冷的面孔,带路的人说,又要下雨了,偏东雨是三晚上。唐蒙命令大家加快步伐。

傍晚,队伍在一条小溪边扎营露宿。大片的乌云压了过来,又起山风了。唐蒙命令加固帐篷。

唐蒙的中间队伍正好处在山谷口,而断后的欧阳杞的队伍还在谷内。他叫士兵传令,大家和衣而卧,谨防又出现昨晚的情况。

刚吃过晚饭,就大雨滂沱,砸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把山谷瞬间照得透亮。汉人全躲在狭小的帐篷里。突然天崩地裂,汉军以为是砸雷,不以为然。这次的确是山崩了,后面的山崖在连续两晚的暴雨侵袭下坍塌了,泥石流从上而下倾泻而来,有两个帐篷霎时被埋,不少士兵和挑夫在泥水中挣扎。不少大滚石也从天而降。一块滚石正向指挥抢险的欧阳杞滚来,由于风雨伴雷声,无人注意到滚石,眼看就要打着欧阳杞,有位眼尖的士兵看见了,还来不及呼叫,突然闪来一个黑影,用力将欧阳杞推开,黑影也顺势压在欧阳杞身上,刚好躲过大石。

欧阳杞睁开眼,看见一个姑娘压在自己身上,把自己抱得紧紧的,此人正是阿兰。

阿兰站起来,众兵丁惊得还在目瞪口呆。

“您怎么来了?”欧阳杞好奇地问。

“我怎么来不得?”阿兰拍擦身上的泥水,指点着欧阳杞的脑袋,“你们汉人都是傻瓜吗?怎么能在这里过夜?你没看看后面这座山,光秃秃的,容易垮岩,还不快走!比野猪还笨。”

这时,大家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侗獠人,正是昨晚来偷袭的二洞主。阿兰道:“他是我哥,是大洞主叫我俩来给你们引路的。”

欧阳杞大喜,一边指挥把被泥石流掩埋的人和物掏出来,一边叫阿兰兄妹带着大家到前面找适合的地点重新扎营。

欧阳杞冒险指挥把掩埋的两个帐篷里的人和物营救出来,只死了一人,伤了几人,这时雨小了,他到前面去找自己的队伍,队伍找到了,可是阿兰兄妹不见了,他向下属打听,没有一人说得清楚。欧阳杞想:这侗獠人怎么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他想:如果先前不是侗獠女救了自己,现在已经到了阎王殿了,我得找着这个女子,好好感谢她。天还没亮,他就到大帐见唐蒙,把发生的事讲了个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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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唐蒙道:“有这么好的女人救你,是你俩前世有缘,她既然躲着你,你肯定找不着了,待我们不辱使命后,返回时,我们再去向他们道谢。”

欧阳杞原本想返回去找,但想返回去未必能找着阿兰,她说是给汉军带路的,莫非他俩走前面去了?他心中总是把她的形象挥之不去。

欧阳杞在番阳时就跟随唐蒙,唐蒙出使南越时,他就不离左右,他又随唐蒙进京,出发时,唐蒙推荐他和甘鲸为步兵校尉,一路赶来,他还没有见过像阿兰这样勇敢的女子,由于装束上的不习惯,看不出她究竟有多美,但从昨晚她救自己的一瞬间,她压在自己身上的眼睛,比闪烁的电光还吸引人,他与南越王宫廷中的歌女和侍女比,是另一种美,没有一丝粉饰,只是皮肤黝黑了一点,但这种黝黑完全遮掩不了她的美丽……他这样想着,就有些潮热起来。他想:我怎么暗恋起了一个森山中的蛮夷女了……

肖子一和甘鲸在前面行了半天,又见一大山上有一排山洞,里面还冒出缕缕炊烟,他按唐蒙吩咐,凡是有人群集中的地方,都要尽量与之联系,一方面是给他们买蔬菜,一方面是见他们的部落首领,给予安抚,唐蒙说,不能把这些财物全给夜郎王,要把实惠亲自分送到各部落、山寨。现在,甘鲸只好派人到山洞下面去喊话。唐蒙还告诉他,对蛮夷人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对此,甘鲸大不理解。唐蒙只说:人心第一,要不战而屈人之兵。有前天下午欧阳杞的的教训,甘鲸对喊话不抱什么希望,但又必须做做样子,他派了两个兵去喊话。

他在大帐内自樽自饮,片刻,士兵来报告,说刚一喊话,侗獠人就出现在面前,而且非常客气,说要面见大人。

甘鲸出帐,见侗獠王带着一干人笑嘻嘻地行礼问好,这侗獠人讲话与巴蜀人的口音几乎一样,很好懂,相反甘鲸的话反而还让獠人半懂不懂。

“请帐中说话。”

“请。”

甘鲸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副使肖将军。”

“肖将军好!”

“你们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肖子一问。

“早上就听我大哥派来的人说了,你们是到我们夜郎来讲和的,说你们是好人,要给你们让道,我们也恭候多时。”

肖子一问:“你们两个人都是侗獠王?”

“我大哥是总王,我们周围有几个山头,是分王,我这个山叫黑山,大家又叫我为黑山王。”经他这么一解释,肖子一等人才弄清侗獠王之间的关系。

肖子一道:“你们在此等候半个时辰,唐蒙将军随后就到,他会奖赏你们,我先敬你一杯酒。”

黑山獠王一饮而尽,抹抹胡子说:“远道而来,就到我们洞中座座吧。”

肖子一谢绝道:“我是前队,要先行,一会儿,唐将军到了,你再邀请他吧。”

肖子一走后,獠王果然等候,不到抽一袋烟的工夫,中军到,唐蒙愉快地接受了黑山侗獠王邀请,带了礼物到了洞中,唐蒙第一次到岩居,洞府内十分宽阔,冬暖夏凉,一点也不潮湿。不过,睡的地方很不讲究,一些包谷杆铺地,一些散发出膻味的兽皮铺在上面,他们就在上面睡。他们以打猎为生,也在山下种点包谷、水稻,不施肥不灌溉,任其自然生长。唐蒙给他们讲汉人如何农耕,獠王听了,不住地摇头,说:“我们这里不需要,那样太累了。”

唐蒙又问:“你们男女婚配如何?”

獠王答:“全是志愿,男女携酒,在山上对歌,相中的交换身上佩带的物品,有的从身上剪下一块布都上算,然后就到山上找隐蔽的地方快乐……有了孩子后,女方才到男方家。”

獠王还告诉大家,夜郎人种族多,部落多,一个种族都有若干部落,一个部落有几个山寨,风俗都不一样,不过,男女之事,大多父母都不管,都不包办。

唐蒙听了,觉得与孔孟之道相差甚远,自己不能接受,但也不能说别人不对,只是微笑。

唐蒙还问起阿兰兄妹在何处。

獠王回答:“今早上来了后,就匆匆走了。说是还要到前面去为你们游说。”

唐蒙感慨地说:“你们侗獠人真讲义啊!”


 

阿兰游说了沿途侗獠人后,往回路上走,这时他们看见远处旌旗招展,汉军的先头队伍在甘鲸率领下向这边走来了。为了执行侗獠王“暗中保护”的指示,兄妹俩躲在树林里让队伍过了后再走。行了一程,他俩见唐蒙从黑山侗獠王岩洞高高兴兴地出来,心里感到无限欣慰,没有他俩一路预先打招呼,汉人肯定走不了这么快。一会儿,后卫队来了,阿兰见欧阳杞坐在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上,她想去给他打个招呼,可哥哥叫他快走,阿兰突然捂着肚子,说自己要拉肚子,叫哥哥先走,二洞主信以为真,留下妹妹。阿兰见哥哥被丛林遮住后,向汉军后卫队走去。

欧阳杞在马上突然听到侧后方的树林里响起了清脆的歌声:

山中猛虎常拦路,

山中蛇蝎更歹毒,

阿哥走路要小心,

你遭磨难妹要哭——(哟嗨)

欧阳杞多少知点诗书,这两天又知道夜郎人以歌求爱的习俗,他在番阳时就会唱山歌,虽然他还没辨别出谁家阿妹在歌唱,但他喉咙已经痒痒,想唱几句来取乐,于是在马上编了几句:

不怕山中拦路虎,

不怕山中蛇蝎多,

上可揽月下捉鳖,

定叫阿妹乐嗬嗬——(哟嗨)

阿兰大喜,没想到,汉人也会唱歌,而且懂得她的意思,以为爱上了她,于是又来了一首:

阿哥去了不要忘记妹,

这一去了几时回?

只盼山中喜鹊叫,

要与阿哥岩边会。——(哟嗨)

欧阳杞觉得好耳熟,勒住马缰,往后张望。他看见一个蛮夷女的身影在树林里一晃就不见了。“莫非是她”,他不顾旁人感觉,策马往树林察看。

他看清楚了,果然是阿兰,正背靠着一颗大树望着他笑。欧阳杞跳下马,走过去,阿兰围着树林转,和他捉起了迷藏。

“阿兰!别跑,我有话给您说。”

“你抓住我就不跑了。嘻嘻——”

欧阳杞没费多少工夫就抓住了阿兰……

唐蒙传令,把欧阳杞叫来,有事商量。

少时,朱山报告:“欧阳校尉不在,听说,听说被一个蛮夷女勾去了。”

“胡说!岂有这等事?”

朱山撇着嘴说:“你不信,你亲自去看看。”

唐蒙半信半疑地往后面去了。

果然欧阳杞没在队伍中,他扯起嗓子喊,除了山谷回音外,什么也没有。是哪个蛮夷女呢,该不该是他说的阿兰?如果是,我唐蒙还不宜撤散别人,反正我相信他绝不会这样离我而去,他一定会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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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第五章 河谷解纷争

又一座深山密林,阔叶下隐藏着无数幽灵般的眼睛,头上缠着黑帕子的乌达人手执利器监视着山下的河谷地带。树林中除了有蝉鸣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大王,来了。”一个士兵向乌达王示意。

乌达王手一按,潜伏的数百名乌达人头埋得更低了,待前面的达竹兵走过隘口后,乌达王站起来手一挥,吆吼着冲出密林,把河谷中的达竹人团团围住。

这是夜郎的两个部落在交战,他们在争夺这条河谷的控制权。

这条河谷把达竹人与乌达人分开,过去共享一溪水,这水叫温水溪,又短又窄,水很清凉,还有暖意,但冬天时,水枯了,水不过膝,他们为了争水源伤了和气,最近半年常常兵刃相见,这天,乌达王倾所有山寨之兵,在此设伏,想一举全歼达竹部落,因为乌达人探听到今天达竹人要到山那边的竹王祠祭祀,队伍里有不少老人妇女和儿童,全部落要去一大半人,只留少数人守山寨。

“呵——喲、喲——”善于偷袭的乌达人端着长矛,手执砍刀乌嘘呐喊地直奔河谷,好一场厮杀,但见:大刀砍处,血肉横飞;毒箭穿胸,人落马下;长矛拼刺,瞬间丧命。达竹人探路过早,没发觉这里有乌达人设伏,没有充分准备,尤其是妇女儿童,眨眼就命丧黄泉,跑慢的,只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只杀得鬼哭狼嚎,天空失色。达竹王被乌达王围在正中,左冲右突,无法脱身。他大呼:“神呀,何不佑我达竹?”

“老贼,看刀!”乌达王一刀把达竹王的牛角帽砍来偏着,情况万分紧急。

“阿爹,我来了。”一女将手舞双刀杀进重围,抵住乌达王。

“阿爹,你快回山寨去,我来收拾他!”

“女儿小心……”达竹王拍马回寨了。

乌达王大叫:“小母鹰来得正好,我要活捉你回去给我当婆娘!”

这达竹王的女儿叫青桑,是达竹部落的唯一公主,年方十七,从小习武,今天她带着队伍走前面,听到后面杀声震天,知道遭到乌达人袭击,回马来救父亲,可是在众多有准备的乌达人面前,达竹人死伤严重,青桑公主在乌达王的强悍砍杀下,渐感体力不支,乌达王劈开青桑公主双刀,用刀柄把她赶下马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乌达王哈哈大笑:“把小母鹰给我绑了——不要绑伤了,我要带回山寨慢慢享用,哈哈……”

众乌达兵欢呼着,举刀抢跳起来,不住地狂叫:“呜、呜……”

青桑怒,但无可奈何,只好被绑着拖着走,她大骂:“该死的乌达,神不会饶恕你的!”

他们过了山坳口,正碰上唐蒙人马。

“请问,你们是哪个山寨的?”甘鲸问。

“我是乌达王,你们到何处去?”乌达好奇地问。

“你们怎么绑着一个姑娘?”甘鲸已经看到了美丽的青桑,起了恻隐之心。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是我抓的母鹰。”乌达看见对方人多,站在旁边让路。甘鲸觉得蹊跷,朝后面去向肖子一报告。一会儿肖子一赶到前面,肖子一向乌达打了招呼后,问抓的是何人。

乌达想,你汉人也管不了我,给你说了又何妨:“她是达竹王的女儿,要与我争水源,被我打败了,你们到前面去看看就明白了,你们人多,可以给他们收尸……我们走!”他要带着乌达人和青桑往山中小路上走。

肖子一不知道该不该阻拦,见路太狭窄,周围不是岩就是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钻入密林中。

他们过了坳口,只听到哭声。在溪边,达竹王看着自己族人的尸体,痛不欲生。这时唐蒙赶到,了解了情况后,劝道:“大王不要过于悲伤,要带着大家走好以后的路。”

达竹王说:“我还有什么路啊,我的女儿青桑都被掳去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呢?”不住地用头碰地。

唐蒙道:“刚才我们的人已经见到青桑公主,估计乌达一时还不会伤害她,我一会儿就给您要回来,相信我呵。”

听唐蒙这样说。达竹王比先前情绪好了些。

唐蒙命令部下协助达竹人掩埋了尸体,到达竹山寨住下来,他带着甘鲸和两个得力士兵,由两名达竹人带路,徒步往乌达寨去了。

乌达人正在庆贺他们大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突然寨兵来报,说先前见到的汉人头领来见。乌达听说过汉人兵器尖利,善于打仗,下午又看见那么多人,不敢怠慢,叫请他们进寨。

这山寨建在半山岩上一块相对宽阔的地方,房子全是用竹木搭建的,房上盖的是树皮,屋前屋后长满了竹子,中间有块小空地。

唐蒙坐定后提出要放青桑,乌达不住地摇头。唐蒙说愿意拿五千钱币来换,乌达算了一下,这五千钱可以买一百条嫩口水牛,有些犹豫。唐蒙又讲了,青桑公主是达竹王唯一最痛爱的女儿,如果不还,两寨必然还要交兵,就算他再次被打败了,他告到夜郎王那里,对你乌达王也不利。再说,听说这青桑公主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他不依从你,死在你手里,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乌达听了唐蒙的分析,眼睛珠子溜溜转,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放她可以,但温水溪要归我。”

唐蒙觉得这个问题太棘手,不敢答应。他突然心中一闪亮,想出一个办法:“你们占了小溪,他们怎么活?听说夏天这里雨水多,刚才我就看见白白地流走了溪水,不如在下面筑一条拦河霸,把水储上,冬天大家就都有水了。”

乌达王摇着头:“不行!我们人太少,锄头也不多,又累。”

唐蒙道:“两个寨子联合干嘛。”

“我们才杀了他那么多人,他们肯干吗?”乌达王说。

“这个事由我调和,不过你要保证不再偷袭其他寨子。”

乌达王说:“人力还是不够,一年也修不好,等修好了,我们都干死了。”

唐蒙想,我的门枋多,他的对子也多,他下决心说道:“这样,我留下两千脚夫在这里,和你们一起筑坝,我再留下一些人在此当监军,你们双方凡出工的,每天发一块竹签,修好大坝后按竹签数奖赏。”

乌达王同意。

当晚,乌达王只好放了青桑公主,并派人去取钱。

青桑被捆绑了大半天,早已十分疲惫,唐蒙扶着她在密林中行走。

“将军救出我女儿,我永世不忘,但叫我给乌达那小子联合筑坝,我输不下这口气,死了的那么多达竹人等着我报仇啊!”

“冤仇宜解不宜结,长期结怨,两败俱伤,大王是位忠厚的长者,见的事比晚辈多,一定明白晚辈的苦心。”唐蒙力劝。

“现在他们势大,万一在筑坝中,他们又来偷袭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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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唐蒙说:“前辈放心,我派得力校尉住在你这里,再留下二百兵卒保证修筑安全。”

唐蒙终于说服了达竹王,同意派一部分人参与筑坝。

唐蒙把欧阳杞和甘鲸找来,问他二人谁愿留下来指挥修坝。

欧阳杞不语,甘鲸道:“在下愿留。”

“好吧,这个事情办好了,功不可没。昔有太守李冰都江堰治水,秦时有南越灵渠,我们这条小坝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也是一桩善举,你要协调好两个寨子的关系,担子不轻啊!待我从夜郎返回时,让我能看见这里有一个坚固的大坝。”

甘鲸表态:“我甘鲸一定尽力而为,不让大人失望。”

唐蒙又与达竹王、青桑公主等人一道亲临小溪选址,达竹王分析,只要齐心协力,进展顺利,一个多月就可竣工。

唐蒙道:“到时,我来给你们放火炮!”

留下的一部分人,听说自己到不了夜郎都城,都有些失望。以犟牛为首的一帮从长安来的脚夫跑到唐蒙面前说:“中郎将,我们远道而来,就是想看看夜郎国像什么样子,现在你把我们丢在这山沟里修拦河坝,我们吃亏了!”

唐蒙解说道:“兄弟们,我们到夜郎来不是玩的,我们是来给老百姓办实事的,你们修好了水坝,菩萨也会保佑你们。回成都后,放你们的假,发双倍薪响!”

道义加物质诱惑,民夫们不好再说什么,犟牛也留下了。

朱山暗暗高兴,自从受伤跟了唐蒙后,一直没吃亏,现在又有机会到夜郎首府玩,幸好当初在青泥河没逃跑成功,真是先苦后甜,这还得感谢犟牛。

在达竹家,唐蒙挑灯描画地图,把这段时间经过的地点一一标记下来。

“嘎”地一声,门开了。

“谁?”唐蒙警觉地问。

“我——”

唐蒙一看,正是青桑公主,她提着一个竹篮,笑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

“公主找我有啥事?”他问。

“唐将军辛苦,一定饿了,我为将军带点吃的来。”她边说边从竹篮子里端出一个瓦罐,打开盖子,里面冒出热气腾腾的香味。

“这——”

“这是我们这里的山鸡熬的补药汤,您趁热喝点吧。是我亲自为您熬的。”她眼睛里流露出深情的目光,让唐蒙不知所措。

“这——这不好吧。”唐蒙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们汉人真麻烦,做事不干脆,有什么不好,您救了我的命,连这点情都不领,那我把它摔碎了吧!”说着就要去抱罐子。

唐蒙见她生气了,忙阻拦:“别、别,我喝还不行吗?”唐蒙从青桑手中接过土罐,青桑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她一直看着唐蒙吃完,然后说道:

“将军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她说话有些伤感和低调。

“我处理完事就回来看您和您父亲。这段时间,您要协助甘鲸修好大坝,只要两个寨子能化解恩怨,我就满意了。您不要记前嫌,再原谅一次乌达人。”

“好吧,我听你的。”青桑说。

“明天我就走了,刚才我又吃了您亲自熬的鸡汤,十分感谢,无以回报,我送个刀鞘给您做纪念。”唐蒙把在牛鞞县购买的刀鞘给了一把给青桑公主。青桑踌躇了一下,红着脸接过了刀鞘,转身跑了,不一会儿她又来敲门,双手递给唐蒙一个红色荷包,然后飘然离去。

这一接一送,以后便生出许多枝节来,这是唐蒙始料未及的。

队伍又出发了,达竹人几乎都到河谷里来送行,他们吹牛角号和竹子做的“花号”表示欢送。乌达人也来了不少,只是乌达王没来。

乌达王为什么没来送唐蒙,他正在筹划一个更大的阴谋,他看了唐蒙送上的交换青桑的五千钱币,开始心花怒放,过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汉人的队伍里不知有几百几千个五千钱币,自己只是在牛身上拔了一根毛,那么多的“毛”都要送到夜郎王哪里去,让夜郎王肥上加膘,今后会更加看不起我乌达,不行,我不能让夜郎王独吞了这么多的外来财……

他这样一想,野心就膨胀起来,他一面叫二大王安排与达竹联合修坝,一面亲自超近道前往进桑部落说服进桑王联合偷袭汉军。

唐蒙的队伍又走了一天,前面又出现一条小路,小路尽头又开始翻山,驮马踹气,挑夫流汗,他们分了两千人筑坝,担子加在每个人头上,本来就重的担子,现在又增加了分量,大家都喊吃不消了,嚷着要休息。唐蒙看着这座遮天蔽日的高山,命令原地休息。

在他们放担子的一瞬间,突然两旁飞箭四射,有好多挑夫都中了箭。

“不好!山贼偷袭。”唐蒙叫大家趴下,他也跳下马,隐藏在一颗大树背后,从两旁的毛狗路里,钻出无数进桑人和乌达人,唐蒙看清楚了为首的是一位打扮与众不同的壮汉,他想,可能他就是头子,擒贼先擒王,他见他近了,猛地跃起,将壮汉踹腿于地,那壮汉“唉呀”一声,正想爬起,唐蒙一只脚蹬着他的脸,一把宝剑指着他的眼。

“你们还不放下手中家伙,我就把他宰了!”唐蒙厉声说。这时,汉军也端起了抢,拿着刀,对着林子中的进桑人和乌达人。

“放下家伙。”进桑王命令。

这时,另一方的林子里有骚动,欧阳杞带人去看动静。

唐蒙问:“你是谁?”

“我是进桑。”大汉回答。

“起来说话。”唐蒙拔下进桑王的宝刀,说,“你们把眼睛瞪大点看看,谁的刀更锋利!”他左手拿进桑王的宝刀,右手拿自己的青铜宝剑向刀削去,宝刀断为两截。

进桑人大惊,惊得舌头半天也缩不回去。

“我问你,谁叫你们来偷袭的。”唐蒙问。

进桑为难,不哼声。

“是乌达王。”有几个嘴快的讲了事情原委。

“你们想要点财物,可以说嘛,何必搞偷袭。分点东西给你们,以后少给乌达王打交道。”唐蒙这么一说,进桑人感激万分。

一会儿,欧阳杞来报,乌达王逃到密林深处去了,他们路熟,不便追赶。

“此子不可教也,让他去吧。”唐蒙说。

进桑王把唐蒙一行带到山寨,杀鸡宰羊待之。唐蒙拿出钱币和丝帛给进桑王,进桑王派人当向导说:“前面道路比较复杂,我派人给你们指一条最捷径的路。回来时,再到山寨做客。”

进桑王一直把汉军送到山下路口。

唐蒙对肖子一道:“谁说夜郎人野蛮?我看他们很讲道理嘛。”

肖子一道:“他们还不是看在钱分上……”

唐蒙也不同他争辩,
队伍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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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1: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第六章 义释多同子

大娄山之西北,有一平坝,四面环山,夜郎古国的都城鳖邑就建在这里,夜郎王姓苴,又称多同,其下部落有数十个,基本上一个种族就是一个部落,首领为君长,辖三百人以下为邑长。夜郎国在春秋时就已经形成,汉朝建立后,是汉的属国,由于山高路远,汉鞭长莫及,唐蒙是第一次代表汉朝出使。由于唐蒙一行人多,夜郎王多同早已听说了汉人已经深入到自己管辖的地域,召集大臣布罗师、老神仙波竺以及几个苴慕(大臣)、骂邑(将军、统领)商议如何面对汉人的到来。

“汉人从北边来是凶还是吉?”多同老国王问。

心腹大臣布罗师咳了两声嗽,用沙哑的声音回答:“还是问问神吧。”

夜郎人与《易经》有密不可分的渊源关系。中国最早的《易经》是《连山易》,由列山氏所演,只有八卦。其后为《归藏易》,即《龟藏易》,由列山氏之后裔鱼凫部鳖人所演。而鳖人就是夜郎人的祖先。其后才有《周易》,周王所演,有六十四卦。所以打卦算命是夜郎人所崇信的,他们对神的崇拜,高于汉人。

布罗师拿出一对水牛角,口中对着它哈了两口气,蘸上一点“神水,闭上眼睛,念念有词。他将牛角抛向空中,然后向跳舞一样转了三圈,俯身拾起牛角,眉毛一皱,说道:“看来是来者不善。要小心。”

几个骂邑说:“来者不善就先把他们消灭在路上!”

人称“老神仙”的波竺挥着双手:“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听说汉人刀刃锋利,交战未必对我们有好处。”

“那你说怎么办?”夜郎王问。

“我,我还没想出好办法……”波竺摇着脑袋。

“你不等于白说了吗?”夜郎王不悦。

骂邑劳灼上前道:“别长汉人威风。我愿带兵前去设伏,看他们的刀剑究竟有多厉害!”

夜郎王正要下令,只听外面一个响亮的声音道:“且慢!”

大家看时,正是多同王子苴兴。只见他二十多岁,身材魁梧,长得眉清目秀,披着绣花披风,说话十分精神干练。

他对大伙说:“引狼入室不行,搞偷袭也不行。让我带几个弟兄去暗探后再说。”

文武大臣点头。

“我儿要小心。”夜郎王多同打了两个哈欠,感到很疲倦。

多同王子带上两个心腹,骑马往进桑部落方向去了。行了半日,多同王子抬头一看,天空中有一群雀鸟向这边飞来,他勒马道:“这鸟飞得很乱,想必受了惊恐,汉人可能就在前边。”三人下马,把马牵到静辟处拴好,再往前行百来步,在一片灌木林中隐藏起来。

又过了好一阵,并没见汉人来,多同王子探出脑袋,望见前面谷口中,炊烟升起,看来汉人是准备埋锅造饭了。他暗自高兴,正好打探汉人虚实。

多同王子等三人小心地往前行,已经能看见汉人的帐篷了,山谷中,汉人挖了好多灶,不知有多少人。多同王子叫大家分开行动,去数汉人有多少人。

多同王子一人来到汉军前,在一块大石下猫着腰,他见汉军岗哨严密,每个灶前围了十多人,他想看看帐篷内是否还有人,可是头刚探出来,背后就是一声吆吼:“不许动!”

多同王子被两枝长矛指着,又上来两个汉军,多同王子被俘虏了。

“走!”欧阳杞把他带到军中大帐。

唐蒙和肖子一正在看地图。

“报告,我们抓住了一位奸细。”欧阳杞说。

唐蒙走过来问:“你是干什么的?”

多同王子不理。

“你不说,看我宰了你!”副使肖子一拔出宝剑。

多同王子藐视地看了肖将军一眼。唐蒙向肖子一轻轻摆了摆手。

“给他松绑。”唐蒙命令。

松绑后唐蒙说:“我看你气度不凡,你一定是夜郎王多同派来的。”

“是又怎么样?”多同王子气愤地问。

“我们要热情欢迎您!拿酒来,给这位年轻将军压惊。”

唐蒙亲自樽酒。多同王子看了看唐蒙,一饮而下。

多同王子坐下后问:“你们汉人到我们夜郎干啥?”

唐蒙道:“自秦时夜郎就是我们的属国。今汉天子威震八方,名扬四海,特命我来安抚西南面属国,共享太平。”

多同王子半信半疑,他问:“你们来这么多人干啥?”

“我们给你们送这么多财物来,你们还不欢迎么?”唐蒙笑着说。

正在这时,外面又押着一个夜郎人进来,说也是奸细。

“多同王子,你也在这里?”被缚的夜郎人见多同王子没事,于是问。

唐蒙等人大惊:“你就是多同王子?”

“是的。”多同回答很简单。

“快给他松绑!”唐蒙一面示意给刚抓来的夜郎人松绑,一面给多同王子陪不是。

唐蒙留二人吃了午饭后,要送马匹给二人回去,多同王子道:“我们的马匹在外面山上,我先回去禀报父王,你们随后赶到。”

可是,多同王子到了拴马的地方,已经不见了马匹,他正在疑惑,唐蒙牵着两匹马来了。

“这不是我们的马。”多同王子说。

唐蒙道:“刚才得知你俩的马被一位夜郎人一并牵走了。这两匹马就送你们骑回去吧。”

多同王子和手下人上了马,唐蒙和肖子一亲自送二人下山,又目送二人远去。


 

再说另一名逃回鳖邑的夜郎人向夜郎王禀报,说王子被汉人抓住了,夜郎王差一点没气死,一时说不出话来。布罗师忙召集文武商议,通知周围部落、君长,准备去与汉军决一死战,夺回多同王子。

几个骂邑出宫备马带兵去了,正要出发,突然一夜郎兵禀报:“多同王子回来了!”众人大喜。出去迎接多同王子。

“你们到哪里去?”王子问几位带兵统领。

“听说你被汉人抓了,我们来救你。”

“汉人是好人,我们准备迎接。”王子说。

夜郎王已经缓过气来,坐在豹皮椅子上,一位侍女给他捶背,两位侍女给他打扇。

“我儿,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夜郎王问。

“父王,他们待我很好,还给我们送了不少好东西来,我们要以礼相待。”王子说。

“他们来了多少人马?”布罗师问。

“士兵不过一千,其余都是运货的百姓。”

“士兵不准到城里来,我们要严加防范,听说汉人诡计多端。”布罗师还是不放心。多同王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意布罗师,但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平时父亲是最相信布罗师和老神仙的。

在夜郎国都鳖邑五里外,多同王子接住唐蒙人马,王子抱歉地道:“我父王多疑,请你们在此安营,将军带几个人和我一起到府内去。”

唐蒙令肖子一在此安营,自己带了欧阳杞持节随多同王子前行。这夜郎城也不像唐蒙想象中的都城,比起南越的番禹来,小了许多,城墙也不高,城里百姓也很少,比江阳、牛鞞都还差得远。在府外的空旷处,站着两排夜郎兵,牛角声起,以示欢迎。唐蒙进入府内,夜郎王老气横秋地坐在上方,唐蒙拱手施礼毕,说道:“大汉使臣中郎将唐蒙拜见夜郎王。”

夜郎王把眼睛瞠得老大,他像欣赏怪物一样,看看这远道而来的汉人究竟与夜郎人有什么区别。他暗想:这汉人穿的衣服怎么油光水滑?身上的铠甲怎么闪闪发光?像金子一样,听说这东西刀枪不入,真有那么厉害吗?他看见唐蒙手里拿的节,以为是兵器,但分明是木头做的,他否认了自己的看法,是拐杖么?但太长,而且眼下这汉人分明是个小伙子,他猜不透,决定问一下: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唐蒙看了看节旄,笑道:“这是汉节,是我出使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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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夜郎王明白了。其他大臣和将军、统领也明白了。

“你们在路上走了几天?”夜郎王又问。

“一月有余。”唐蒙回答。

“啊!”不仅夜郎王惊奇,其他人也惊奇。

“你们来了多少人马?”布罗师问。

唐蒙沉默。

“你为何不说?”布罗师提高了声音。

唐蒙哈哈大笑:“你们自称为国家,连起码的礼节都不懂,客人不远万里而来,你们就这样让他站着谈话,不是这样代客的吧?”

多同王子不等父亲开口,忙拉来两把椅子给客人坐。可欧阳杞站在唐蒙身后,用手按着剑柄。

唐蒙坐下后说:“我们来了兵卒一千,民夫不到一万,是来和你们友好的。”

布罗师插话了:“你们来这么多人,是来向我们示威吗?你知道我们夜郎有多少兵?”

唐蒙回答:“我们如果是示威,就不只派这点人来了,我们是给你们送礼来的。至于夜郎有多少兵,我想,不过就是十万吧。”

夜郎王不高兴地说:“怎么?十万还少了么?番禹那么大,士兵也不过十万,你们汉人有多少精兵?”

唐蒙摸摸不太长的胡须,微笑道:“我们一个郡也有精兵十万。”

夜郎人摇头,以为这位远道而来的汉人在吹牛。

夜郎王又问:“夜郎与汉谁大?”

严肃的欧阳杞在唐蒙后面“噗哧”一声,笑出了声,但立即克制。

唐蒙站起来回答:“从版图看,如果夜郎是个饼子,大汉国就是一口大铁锅;如果夜郎是颗星星,大汉国就是一个太阳。大王说谁大?”

殿上骚动起来,有点惊讶,有的怀疑。有的在说唐蒙讲大话。

唐蒙继续说:“大汉有九州,临四海,接草原,连大漠,重叠的大山与夜郎相似,如泥丸千千万;奔腾的江河无法数计,似蛛网万万千。皇宫中的一个角落,容得下你们一个城;君王的一个陵墓,耗资赛过一座金山。”

“我相信!”多同王子站出来说话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曾经听去过巴蜀的人讲,一个巴国就差不多有夜郎大。而巴、蜀只是汉人手掌上的一个指头。”

大家面面相觑。唐蒙十分满意多同王子出来解释,这样自己少了许多口舌,而且力度大得多。

夜郎王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大的国家,我应该好好对付。没想到殿下跳出一个骂邑,只见他面如黑炭,钢须满腮,如当年汉高祖手下的樊烩,似一个铁塔般地站在面前。他嗡声瓮气地说:“既然汉有那么大,派你到夜郎来,想你也一定有些能耐,敢和我比武么?”

这一挑战,到把唐蒙难住了,唐蒙虽然小时在番阳就习过武,而且还上过阵,打过仗,但他当县令以来,就没天天练武了。而且这夜郎人有精兵十万,其夜郎王身边的将军,想必也非等闲之辈。倘若我输给他,有辱使命,无颜回汉;若不答应和他比试,还以为我大汉全是草包,同样灭我威风。欧阳厉害,不如让他上。于是说:“交流武艺,是赏心悦目之事。不过我是代表汉天子来到贵地,没天子的命令,我不便出手,这是我们的规矩。将军要比武,我派我的下属和你切磋。行吗?”

“什么臭规矩,派谁来都行!”骂邑厉声说。

“那就让跟随我多年的欧阳给你学学吧。”唐蒙转身向欧阳杞耳语了几句,欧阳杞点头向前。

多同王子想:你这欧阳不过是个卫士,身体也不是很壮实,而我方的骂邑阿塞是统领中最强悍者,还是我的师傅,两个月前我和他放开比武,他还胜我一筹;去年乌达企图谋反,夜郎王派阿塞去剿灭,不到三合就把乌达生擒过来。他为唐蒙卫士欧阳杞捏了一把汗。

夜郎王命令在殿外的草坪上比武。夜郎人喜欢争斗,大家都想饱眼福,欢呼起来。

多同王子觉得伤了一方都不好,不想搞实战,说道:“比实力和技艺就行了,我看,就比谁的马骑得好吧。”

他的建议,夜郎王同意,于是各人牵了自己的马出来。

阿塞的马跑惯了山路峡谷,他提出:“我们从这里出发,出城沿着对面山下的小河沟边跑,河沟边有棵高大的梭罗树,谁先把树砍倒,谁为胜。

唐蒙觉得这种比法比较温柔,鹿死谁手很难说,又不乏观赏性,叫道:“好!”

两个人把马牵来,夜郎人骑的马比较瘦小,而欧阳杞骑的是一匹北方马,他心里窃喜,认为自己胜定了。

三阵鼓角声后,两匹马开始出发了。一开始,欧阳杞的黑马就遥遥领先,可是到了河谷,夜郎马就追了上来,河谷高低不平,转弯抹角,北方马不适应,一会儿被赶超。阿塞挥刀砍下梭罗树,左手提了梭罗巅儿,“呜呜呜”地狂叫着跑了回来。

“汉人的马不行!”大家欢呼。

唐蒙离座对夜郎王道:“刚才的确是我们输了,我看得起劲,我也想与阿塞统领比试骑马。那里有根旗杆, 先在旗杆半中腰拴上一面旗子,我们从对面山上同时策马而来,看谁先夺得旗子。如果我输了,我承认夜郎比汉强。”

唐蒙这样一说,语惊四座。刚才就看出北方马不及夜郎马,还有什么比头,欧阳杞埋怨唐蒙不会审时度势,多同王子暗怪唐蒙自讨没趣,夜郎王讥笑唐蒙不知天高地厚。

唐蒙其实已经成竹在胸,他去牵来自己的坐骑青骢马,夜郎人觉得这马虽然高大,但走路好怪呀,前右脚与后右脚同步,而不是两腿相交错,走起路来挺别扭的。都说这马肯定跑不快。多同王子道:“唐将军是不是换一匹马,我的换给您?”

唐蒙微笑道:“谢了,我习惯骑自己的马。”

其实大家哪里知道,这是一匹浩门马,产于匈奴西部(后世称为青海骢),这是皇上御赐的,唐蒙早已掌握了马的性能与脾气,充满了信心。

两匹马慢慢地到了对面小山上,比赛开始,浩门马一声长啸,四蹄奋起,往这边冲来。那夜郎马没有听到过这种嚎叫声,心中胆怯,任随阿塞鞭子抽,总是跑不快。唐蒙到了旗杆下面,纵身一跃,抓住旗杆,将红旗扯了下来。那马在下面等候着,唐蒙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夜郎人看得呆了,半天才欢呼起来。

“真是神马也!”多同王子赞叹道。

唐蒙借机说:“这种马,长安多的是,不过这匹马是皇上御赐我的,不敢送你们,今后你们归属了大汉,要得到这种马易如反掌。”

“什么归属?我不服,刚才是打了个平手,我们比射箭!”阿塞还要比输赢。

射箭是夜郎人的强项,这点唐蒙没有把握,不过,欧阳杞的箭法还是蛮不错的。

“我愿和统领切磋。”欧阳杞说。

夜郎王指着侧前方的一棵棕树道:“你们各方射九箭,看谁中得多,谁中了,我奖好酒一坛。”

欧阳杞到不在乎什么好酒,他是想杀杀骂邑们的威风。

一人一箭,轮留而射。哪想道,不知是上天安排,还是的确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均是各中八枝箭。

这比赛不好进行下去了。

“我们不比了吧?”唐蒙觉得该收场了。

哪知又跳出两个骂邑,一个说:“我们比爬山?”

一个说:“我们比刀法。”

唐蒙有难色,谁敢保证能胜夜郎人,不能同他们纠缠,唐蒙站起来严肃地道:“我是大汉使臣,是来讲和的,安抚你们的,是要你们做大汉的属国,不是来比武的,要比武,随我到长安去,看你们有多少脑袋!百万匈奴还在大汉面前俯首称臣,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

他这么一说,反叫上上下下不知如何应对。唐蒙走到阿塞前,说:“请将你的刀借我一用。”

阿塞不知唐蒙要干啥,忙退缩不肯。

唐蒙转身对多同公子说:“请公子的宝刀借我看看。”

多同公子拔出青铜宝刀给他。

唐蒙说:“现在进行最后一场比试,看谁的家伙硬。”他把多同的青铜宝刀交给欧阳杞,然后拔出自己的宝剑,叫欧阳杞砍剑。只见火花飞溅,铿锵有声。

唐蒙从欧阳杞手中接过宝刀,在场上走了一圈,众人大惊,宝刀已经坑坑洼洼,如锯齿一般,而唐蒙的宝剑完好无损。

夜郎人看得呆了,过去就听说过,秦汉的兵器锋利无比,今日开了眼见,个个心悦诚服。

多同王子见跟随自己多年的宝刀这样不经砍,又心疼又惭愧,望着唐蒙的宝剑发愣。唐蒙把自己的剑鞘解下,把宝剑插入其中,双手递到多同王子面前:“我砍坏了公子的宝刀,我把这把跟随了我多年的宝剑送给公子。”

多同公子见唐蒙如此大方,大为感动,他恭恭敬敬地接了剑后,走到夜郎王前小声嘀咕了一阵,夜郎王努力把声音提高道:“不准再谈比武的事了,唐将军是大汉国派来的使者,我们要以礼相待,是上宾。”他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浓痰,接着说,“过去,我们受南越人的气,年年从牂牁江上给他们进贡不少,对我们却没半点恩惠。现在我们要和大汉国搞好关系,至于归属问题,我们还要与各部落商议。”

多同王子高兴地说:“拿酒来,招待唐蒙将军与欧阳将军!”

酒端上来了,唐蒙一下闻到一股异样的酒香,脱口而出:“莫不是枸酱么?”

多同王子回答:“是呀,唐将军喝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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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友善夜郎游

肖子一安营扎寨后,久久不见唐蒙回来,他派中军帐中的朱山去打探消息。到太阳下山时朱山回营禀报:说唐蒙与夜郎人比武后,被夜郎王多同留下了,也许是扣留了,至今下落不明。

肖子一心慌了,如果真的唐蒙被扣留了,自己也早晚要被扣留,自己的爱将甘鲸又没在身边,自己虽说有八百兵士在身边,还有几千民夫,但民夫是不管用的,夜郎王真的对自己下手,还不是瓮中捉鳖。他后怕起来,他很想把队伍往回带,但还有这么多金银财宝,辎重太多,丢了又太可惜。而且如果丢了,自己是无法回长安的,自己的妻妾还在长安呢?看来这个副使也不是好当的。他急得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进,正在焦头烂额时,突然听到喊杀声,士兵来报,说夜郎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营地。肖子一大惊,出帐骑了马,拿着大刀,准备杀出重围。他已经听到了夜郎人的呐喊和嚎叫:

“不许走掉一个汉人!”

“汉人快投降!”

肖子一有风声鹤唳之感,他不知外面来了多少夜郎人,是暂且假降还是杀出去?他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多同王子飞马来到营门外,他在外面对夜郎人高喊:“全部后退一百步,大王已经答应和汉人和好,谁不听命立即斩首!”

他喊了几遍后,夜郎人安静了,后退了。

肖子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擦着额上的汗。这时唐蒙和欧阳杞也骑马赶到了。

原来这批人都是上午多同王子回来之前夜郎王听说王子被汉人逮去了,大臣布罗师下令通知临近部落来对付汉军的。这老臣后来见多同王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高兴得竟然忘了自己已经发出的命令,这才使得几个临近部落的人马包围了汉营。

唐蒙对多同王子说:“他们既然来了,叫他们每个部落留下一些头人,我和他们见见面。现在天色不早了,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今后我要一一去拜访他们。”

不一会儿,每个部落都来了几个领头人,唐蒙说要同他们小饮一杯,叫肖子一陪多同王子到营中清点察看送给夜郎王的礼物。其实他是要单独与各部落长、大小酋长、君长讲讲话。他首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分送给他们,然后说:“汉皇帝是真龙天子下凡,四海已经荡平,准备消灭南越,剩下夜郎,皇上不忍动干戈,只要夜郎同意归附汉,他们不仅可以保持现在的权利,还可以得到加封和赏赐。”

几句话说得夜郎小头目们十分舒心、惬意,都说愿意说服多同王与大汉国友好。还有几个小部落邀请唐蒙到他们寨子里去做客。唐蒙见目的已经达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各位头领要告辞,唐蒙挽留明日再走,有两位远的留下,其余都说他们习惯走夜路。他亲自送各位头领出营。还叫士兵和民夫们夹道欢送。

夜郎小头目们议论着:

“汉人见多识广,出手大方,又懂礼数。”

“比南越人好多了。”

“但不知多同大王肯归顺否。”

夏夜的高原凉风吹来,汉营旗帜招展,炊烟袅袅,四周的山如灰色的骆驼,营中的灯眨着闪亮的眼睛,唐蒙与多同王子席地而坐,边饮酒边聊天,主要是聊汉和夜郎的风俗习惯,人文历史,也聊城阙宫殿、美女姣娥、一直聊到玉兔东升,城里的夜郎王派人来找多同王子回去了,两人才告别。

第二天,除了大部分民夫原地待命外,唐蒙和肖子一带着礼物和人马,手持夜郎王的公文,分头拜访周边各部落、乡邑。

唐蒙一行在犍山(今大娄山)下的一块小坝子里,会见了一个小部落。这里是苗人居住的地方,以打猎和农耕为生,头人列队欢迎,这些人蓝布包头,上衣下裤,每人背一架弩,手中持一长镖,挺威武的。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唐蒙疑惑地问夜郎王派来的向导。

向导说:“他们是黑山苗,性凶悍,善于占卜茅草,卦能知吉凶。所以他们知道你们今天要来。”

众人大惊,唐蒙也称奇。进得寨子内,分宾主坐定,苗王问:“你们分两批到各地巡察,你就是汉人的大头领,对吧?”

唐蒙更加惊奇,昨天他并没到夜郎府,怎么知道我们是分两批呢,又怎么知道我是大头目呢?真的会算么?一会我得验证一下。

三碗见面酒后唐蒙叫部下送上钱币和缯帛,还有不少珠光宝气,苗王大喜。在交谈中,唐蒙得知苗人分支甚多,习俗不一。有平伐苗,在贵定新添营,男子披草衣,着短裙;妇人长装,以长髻绾发,有结婚礼节,杀狗以求生育。高坡苗,在黔西,喜欢黑色衣服,在山坡上种地,妇女以一尺长的木块作绾发,自行择配偶,善织布染布。有车寨苗,在古州一带,多艺业,妇人工刺绣,择地为场,男弦女歌,声音清美,相悦者自由婚配。此外,还有八寨黑苗、洞崽苗、爷头苗、九姓苗、冉家苗、白额子、六额子、蔡家子、宋家子……其中,宋家子本是中国之商,春秋时放流而入为夷,与汉人习俗同。

唐蒙获得如此多的信息,大喜,以后回到长安,可以大讲西南夷了,最好能给太史公司马迁讲讲,让他记入史册。

“大王会占卦,我想问问唐蒙之事,可否?”唐蒙试探着问。

“请讲,我为将军卜茅草。”

“我是从水上来,还是从旱地来?大汉天子是冲着什么叫我出使夜郎的?”唐蒙想考考苗王。

“将军稍坐片刻,我问问神。”黑山苗王起身叫手下拿来一大束扎捆好的茅草,点上香烛,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到门外点火烧化。

苗王回到座位前,说道:“神说将军一行一万余人,水路旱路兼程;汉王冲着枸酱酒而令你出关。”

唐蒙与部下大惊,皆称奇,堪称渭水河边的姜太公了!

唐蒙突发奇想地问:“大王有如此奇术,可愿收唐蒙为徒么?”

黑山苗王笑道:“将军是汉人,是学不会的,就是苗人,也只有我们黑山苗才灵,离开了本土,就什么也不灵验了。”

唐蒙半信半疑,心想,这西南夷的花样儿还多呢……

唐蒙突然想到夫人了,他问:“我还想问问我家夫人的病情怎样?”

苗王平和地回答:“一人一日只能问一事,神最忌贪婪者。”

唐蒙觉得自己也太唐突,为啥不经意间就损伤了自己的形象。什么事情神都告诉你了,人间就没苦难了,还需要我们奋斗吗?这样的生活还有多大意义呢?他这样一想,就觉得问神没有多大意义了。

唐蒙在黑山苗寨玩了两天,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有收获,他不仅了解了夜郎的部落分布及其特点,而且他向苗王灌输了不少中原文化和出使意图,还邀请苗王今后到长安作客,黑山苗王得了唐蒙不少好处,主动提出要夜郎王与汉和好,与南越断绝交往。唐蒙见意图已经达到,正准备告辞到其他地方去游说,黑山苗王接到夜郎王指令,立即到府去商量重大事情。

黑山苗王到了夜郎王府,已经来了临近好多头领,布罗师代替多同王先讲话:

“多同大王请大家来是共同商议一件重大事——我们北边的汉派了使臣到夜郎来,要我们脱离南越,归附于汉,当他们的属国,征求大家意见。”

各部落长开始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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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讲大声点,一个一个地讲,要让多同王听到。”布罗师觉得闹嚷嚷地,听不清楚。

黑山苗王向前一步,说道:“汉乃中国最大之国,文韬武略均为其他小国不及也,南越也是大汉的附属国,只是最近有二心,我们应该远南越而亲大汉,其理由是……”

“我不同意!”黑山苗王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人打断了,大家看时,正是刚愎自用的乌达王。

乌达王站在正中大声说道:“汉人奸猾,不可信也,他们是想利用我们去攻打南越,把我们变成他的属国,进而控制我们,向我们要进贡,我们夜郎地广人多,有精兵十万,不怕汉人!”

堂前又骚动起来。从乌达身后站出一个壮汉,正是进桑王,他对众人说:“乌达太自信了,我和汉人较量过,他们的兵器太厉害了,我的宝刀被那个唐蒙砍成两截,我们不是对手。”

多同王子拔出唐蒙给他的宝剑问:“是不是这把剑砍的?”

进桑王看了看道:“正是它!怎么在您这里?”

多同王子笑道:“唐蒙说,像这样的利刀,长安多的事,如果我们和他们友好了,今后可以大批地给我们运来,还说我们也可以派人去学习打造利器的方法,看来,汉的确比我们强大。”

黑山王见多同王子都这么说,便继续说道:“与汉和好不是坏事,长安离我们这里很远,当他们的属国也只是一个名义,北面有这么多大山阻隔,他们鞭长莫及,也管不了我们,而我们有了大汉国做后盾,南越人也不敢小视我夜郎,大王不要贻误良机。”

其他部落首领多数同意黑山王分析,尤其是得到汉人礼物的那些大王、君长、邑长都说可以依附汉人,反正汉人也不可能实质上管他们。意见渐渐趋于一致。

夜郎王开始发话:“大家的意见我听明白了,我还要征求且兰方向的意见,如果他们都无意见,就照大家说的办。你们辛苦了,今晚就在这里好好地喝酒,喝枸酱。”夜郎王讲了后,不住地咳嗽,大家向夜郎王请安。

夜郎王说的且兰,是指先朝夜郎分的两大领域,且兰是老祖先多同王的兄弟,多同王征服了贵州全境及滇、桂、湘、川一部分地区后,由于版图较大,将现在的黔西、桂北和滇东北一带划给且兰王管辖,所以夜郎王说是否归附汉,还要征求且兰方向的意见,其实且兰王在春秋时就已经废除,已经由大小部落分治着,统一属多同王管理。

且兰方向的中心地带路途较远,是去还是不去,唐蒙思量了许久,如果不去,万一他回京后,且兰方向的部落不同意,迫使夜郎王反悔,那就前功尽弃了,为了稳妥,他决定再带一部分人亲自走一遭。他留一部分人给欧阳杞,叫他在犍山以西继续做各部落的安抚事宜,多和夜郎小头目接触,千万不要轻易得罪了他们,同时也不能卑躬屈膝,损伤大汉形象,要不卑不亢,重要的是征服人心。

肖子一走的是南面,这样,出使人马一分为三,各行其事。


 

暂且按下三路出使人马不表,单说乌达王离开夜郎府后,心中不畅快,他的意见不仅没被夜郎王采纳,而且几乎被所有人否定,他明白,一定是汉人收买了他们,这些人真小见,鼠目寸光,二两盐巴就腌咸了。我乌达王是想干大事的人,唐蒙送我的那点东西,只是赎回青桑公主的赎金而已。我亲眼见汉人上万人担着担子,赶着驮马来,这么多财宝我得了多少?得了九牛一毛,天上掉下的馅饼,我只得到一丁点。不值!我要想想办法,要捞回损失。

他怀着这样的心态离开了夜郎府。其实他来时就已经干了一件闷良心的事。那天,他带了几个人到山上打猎,突然听到沟底有马蹄声,他到沟口截住,见是夜郎府的报信兵,报信兵认识他,说:“我正要找乌达大王,您怎么在这里?”乌达问他有什么急事,跑得这样快。他告诉乌达王,说多同大王有令,叫两百里以内的大王火速赶到王府开会,商讨与汉人友好结盟的事情。乌达王眼珠子一转动,说道:“达竹王在我那里,您就不必通知了,我替你转告。”报信兵求之不得,这样自己可以少跑许多路,向乌达王道谢后就往另一条路通知其它部落首领去了。

乌达王当然不会通知达竹王,他怕达竹王在夜郎王面前当面起诉他,尤其怕其它部落首领指责他。其实,达竹王在遭到乌达偷袭的第二天,就派了一名心腹去告状,可是这名心腹一去不复返,在半路就遭到乌达手下的追杀,达竹王和青桑还以为派去的人是自然死亡,因为山高路远,常常都有人会遇到不测。单纯质朴的达竹人还没想到是乌达王做了手足,因为乌达已经同意和达竹人一起共修堤坝,共享水资源,怎么会再干坏事呢?

乌达王回到山寨后,自己的下属大都到坝上筑坝去了,只有少数老弱者在家,至今他还没有到大坝上去看过一次,因为他没有脸见达竹人,怕死难家属找他麻烦。今天,他有些忍不住了,想去窥探,看这大坝进度如何。他带了一个寨兵,从一条毛狗路翻山到了温水溪下游,他俩藏在一块大石后窃视,场面让他俩吃惊。大坝已经有数丈高了,已经开始修筑排洪渠了,数百人在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打夯的,唱着有节奏的号子歌;挑土的,扁担悠悠往来如梭;修渠的,鏩子敲得叮叮当当;开石的,大锤舞动震天撼地。乌达王暗想:两个寨子的人怎么不计前嫌了?合作得像朋友一样。是汉人搞了鬼,还是达竹王父女搞了什么鬼?他本想向前去把二头领叫来问问,但他看见青桑和汉人小头目甘鲸佩戴着刀剑在坝上来回巡视,大坝两端还有汉军监护着。他有些心虚,灰溜溜地离开了。

晚上,二头领收工回来,乌达王问他:“大坝什么时候能完成?”

“估计要不了几天了。”

“进展为什么这样快?”

二头领高兴地回答:“开始我们都不卖力,后来汉人发牌子,干得好的按牌子领赏。还有青桑女子当指挥,当监工,不住地给大家鼓劲,说大坝修好了,两个部落都有水喝了,不必再伤和气了,永远是朋友。我们这方面看人家都不计较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就放开手脚干,大坝就看着天天长高。”

乌达王对老二讲的不感兴趣,他是想如何打探得唐蒙何时归来,他们归来时夜郎王一定送了不少礼品给他带回长安去,而且,他们七八千人回去的盘缠就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如能设法得手该有多好。上次打劫失败是时间紧,准备不充分,进桑那小子无能,毛手毛脚,指挥不当,我还没准备好他就动手,那个地点也没选好,怎不吃亏。他决定等唐蒙一行回来时,再狠狠地干一下。多同那老头病兮兮的,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多同王子掌权今后自己的日子会更难过,我搞到了钱,就可以把山头做大做强,我可以不服任何人管辖,我也可以建造王府……

乌达王对老二下命令:“你明天就不必去修坝了,你到夜郎府去走一遭,悄悄打听汉人何时归来,他们走哪条路回去,要秘密进行。”

二头领不知乌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乌达的话他是言听计从的,就像奴隶绝对服从奴隶主一样,从不问其究竟,想其后果,服从是天职。第二天一早他就遵命行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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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改道避锋芒

甘鲸没想到,大坝进展的速度比预想的快,夜郎人干活不懂得偷奸取巧,而且十分亡命。他心情愉快的另一个原因是年轻漂亮的青桑公主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自己身边,飽了眼福,她协助自己指挥,俩人经常在一起研究如何施工,如何管理,合作得很好。

甘鲸本是一征夫出身,与匈奴打过仗,肖子一见他作战比较勇敢,而且比较聪明伶俐,就把他提到自己帐下当侍卫,这次出使夜郎,又把他举荐为校尉。甘鲸年少时家里为他讨了个比他大五六岁的媳妇,那媳妇不知怎的越长越丑陋,甘鲸很不满意,几次想休妻,但都被爹娘臭骂,心中一直不快。后来他又纳了一个妾,也不怎么漂亮。而今看见青桑年轻貌美,如山间之野菊花,亮而不腻;似溪中之白卵石,朗而不浮。他每每与她在大坝上并行时,就有一种精神爽朗的感觉,于是就产生了爱慕之心。他对达竹王也就格外尊敬关怀。他经常讲汉族人的习俗,讲长安的故事,讲自己在战场上如何杀敌,让达竹王和青桑对他有好感。

这天,甘鲸见乌达部落的二头领没来,就大发脾气,对乌达人说:“昨天收工时,他都精神饱满,怎么今天就说生病了?莫不是乌达王叫他干什么去了。”乌达人只说不知道。

他说话无心,但善动脑筋的青桑听者有意。她暗想:这乌达王一贯爱搞阴谋诡计,前翻才失踪了一位达竹报信人,会不会与乌达有关?她想应该把二头领是否生病搞清楚,于是对甘鲸讲了自己的想法。甘鲸按青桑的点子去行事。他找到几位乌达人,分别谈话,问二大王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乌达人都说不知道,又问乌达王在什么地方,大家告诉他,昨天乌达王从夜郎坝回来,今天有人见他往侗獠方向去了。

甘鲸把捕捉到的信息告诉了青桑,俩人都疑惑不解,这乌达王一会往东,一会往西,究竟干什么?青桑吃过乌达王好几次亏,尤其敏感,他对甘鲸说:

“你能不能借故去看望二头领,了解乌达王到什么地方去干什么事情?”

“好的,只要是公主要办的事,我在所不辞。”甘鲸讨好青桑。

甘鲸带了一人到了乌达山寨,乌达人不敢阻拦,他们听说来看二头领,个个都说不知道。他又问乌达王的去处,大家也只是摇头。

甘鲸不悦,说:“你们敢扯谎,我要到屋子里看过究竟!”

大家让他看。甘鲸找遍了,的确没见两位头领的影子。甘鲸对众人道:“两位大王只要回来了,立即叫他们来大坝工地,我有要事找他,如不来,对你们山寨不利。”众位留守山寨的乌达人诺诺连声。

甘鲸回到大坝,将去乌达寨的情况向青桑公主讲了。青桑更感蹊跷,两个头领都不在,一定是搞什么阴谋去了。但究竟干什么去了呢?不是对达竹人不利,就是对汉人不利,她尤其担心对唐蒙不利。她悄悄派一个叫格竹的心腹管家到夜郎府去,一方面再次把乌达王杀戮达竹人的事报告上去,更重要的是了解唐蒙什么时候回来,叫他路上要小心。

格竹骑一匹快马,一天就到了鳖邑城。这鳖邑城就那么一条主街,还有两个小巷,脚一伸就走完了。打听唐蒙到何处去了也很容易。天晚了,格竹在一家客栈住下来,吃饭时,突然看见临近一张桌上也有两个人在吃饭,其中一位正是乌达二头领,他俩是相识的,目光竟然碰到一起来了,无法回避。二头领知道对方是达竹的管家,便邀请格竹同桌吃饭,格竹求之不得,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双方都想摸对方虚实。

“格竹爷到王府来有何贵干?”二头领先问。

“大坝要完工了,等着多同大王派人和唐蒙一起回去进行封坝大典,故来禀报。不知二头领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我得了一个怪病,到这里来求神灵保佑,也准备求点神药。”

“什么病?”格竹估计二头领在撒谎。

“难言之隐——我的沟子(屁股)上长了一个包,奇痒无比。”二头领把早就编造好的谎言讲了,这种病旁人也不便细问。俩人心照不宣,吃了饭各自休息去了。二头领想,他打探唐蒙何时离开夜郎,肯定比自己容易而且确切,因为唐蒙对达竹人那么好,又有两千脚夫和二百汉兵在大坝上,唐蒙不能不惦记。他决定暗中跟定格竹。

第二天早饭后,格竹进了王府,把达竹王状告乌达杀害达竹人的事讲了一遍,夜郎王多同大怒:“这乌达小儿总不安份,神不会宽恕他,”他问布罗师,“你说该怎么惩罚乌达?”

布罗师道:“汉人已经知道这事,唐蒙说各部落要以和为贵,既然已经把双方撮合起来共同修坝,就不计前嫌了,今后乌达再乱来,定不宽恕。”他又安抚了格竹一番。格竹又说大坝即将竣工,达竹王提出希望派人与唐蒙一起去进行封坝大典。

夜郎王说,这是大好事,但布罗师和老神仙都年迈了,自己又有咳累病,只有派多同王子去了,但现在多同王子已经随同唐蒙巡视苴兰去了,估计唐蒙还有十天就可以回来。

夜郎王不住地咳嗽,他要休息了,格竹见基本完成了任务,便告退。

格竹在回家的路上,走在一个山谷里,突然马失前蹄,他从马背上摔下来,一个麻布袋把他罩住,他被装入袋中,被扎实地捆绑了。

格竹在里面动弹不得,不知是哪路强盗做的买卖。他被人抬来扔在一个地方,他感觉周围无人。又过了一会,有人解开了布袋,他钻出来,面前是两个黑脸人,辨别不出是哪个部落的,把他双臂捆了起来,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岩洞,他被捆在一块大石头上。他问:“你们是什么人?为啥要暗算我?”黑脸人不讲话?

黑脸人离开洞时丢下一句话:“我们借了你的马,要了你的刀。如果有人来救你,是你命大,没人救你,你就等着今晚喂豹子和毒蛇吧。”

格竹真想哭,为了抢我一匹马,他们就要我的命,真不值。他估计这里离谷口不会太远,但这条路,平时走的人少,天暗下来了,如果没人来救,很可能要遭遇到野兽伤害,他只有大声呼救。他的嗓子都喊嘶哑了,这深山野岭会有人听到吗,他没抱什么希望。他甚至想,上次派的人也许就是这样死的,怎么现在轮到我了?正在这样想时,他似乎听到有脚步声。

“里面有人吗?”声音离他不远,显然这个洞不深。他像盼到了救星,忙叫道:

“快进来救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从洞外进来一人,是夜郎普通百姓打扮,格竹被蒙着眼睛,当然看不见,他忙哀求:“好汉把绳子给我解了吧,我遇到强盗了。”

“你是哪里人,去哪里干什么?你讲清楚了,我才能救你。”那人说。

格竹将自己的事和盘托出:“我是达竹王的管家,我到夜郎王府去请多同王子到我们那里去参加封坝典礼,回来时,马备抢了。”

“多同王子答应了吗?”

“答应了,和汉使者一起来。”

“什么时候来?”

“还有十天。”

陌生人说:“你既然是达竹王的管家,我就救你吧。”他向前给格竹解开了绳子和蒙着的帕子。

格竹千恩万谢,问恩人是干什么的。

“我是补锅的,走寨串户,找点饭吃。”

“怎么称呼您?”

“大家都叫我南补锅”

来到路边果然看见一挑补锅担子。格竹叫恩人与他一道去见达竹王,要奖赏他。南补锅高高兴兴地与他一起往达竹寨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晚了,南补锅找了一个山洞住下,他说担子里有米,他叫格竹守着,自己去接点水来煮饭,顺便去挖点野菜来。

格竹太困了,他倒在洞口就打起盹来,等南补锅回来时,天已黑了,见他手里拿了一大把野菜,还提着一桶水,两人开始拉风箱做饭。饭后又点起一堆火,这样野兽就不会来侵扰了。

第二天,到了达竹寨,格竹向达竹王和青桑公主汇报了情况,大家很感激外乡人南补锅,并留他给本寨各户补锅。

大坝基本完成了,温水溪成了一个小湖泊,达竹人与乌达人都很高兴,不再愁为冬天缺水而发生纠纷了。

青桑与别人的心情更不一样,他认为自己是唐蒙的人了,这是给本族人做的最后一次贡献,今后自己不回来了,也对得起本族父老乡亲。

几天后,果然探子来报,中午多同王子和唐蒙一行就要到来,达竹人全体在大坝上等候,不住地吹竹号,打铜鼓,有的还挑起了舞。可是,乌达人来得很少,大多是些老人、妇孺,青桑不悦,不仅乌达不来,二头领也没来,难道他们与这大坝无关?他决定叫格竹到乌达寨去请,礼节应该走到。

半个时辰后,格竹回来了,他向达竹王和青桑报告:“乌达寨里是空的,没有一个男人,只有几个老掉牙的老阿妈。”

达竹王和青桑大惊:这乌达王又搞什么鬼名堂去了呢?该不会来破坏大坝吧?量他没这样大的狗胆,汉人精兵就有一千,但还是得作好提防,要确保大典万无一失。于是又集中精力安排防范去了。

“汉使和多同王子到——”一声长长的吆吼,大坝沸腾了,锣鼓阵阵,号角声声。

达竹人用最隆重的礼节欢迎他们的多同王子和汉使唐蒙。大家喝酒后,载歌载舞。达竹王首先讲话:“今天是神让我们在此欢聚,多同王子是我们最尊敬的未来夜郎王,大汉使者是我们夜郎人最珍贵的远方客人,有了他们,我们才有这个拦河大坝,是他们给我们化解了矛盾,排除了苦难,缓解了纷争,我们永远记住他们!”

“哦——哦——”达竹人狂叫。

然后是唐蒙讲话,他讲了修坝的意义,赞扬两个寨的人不怕劳苦,齐心协力,让后人永远受益,祝愿夜郎繁荣昌盛。

接下来是多同王子和唐蒙向大坝祭酒……

下午,乌达寨的老弱病残者走了,大家在一起喝茶,达竹王问多同王子夜郎王身体健康情况如何。多同回答,不太好。达竹王又请唐蒙在这里多住几天,唐蒙说:“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要回去给汉武大帝报喜,明天就出发。”他还说,“乌达王看来是不安分守己的人,你们既要提防他,又不能伤害他,要以和为贵。”

青桑觉得必须自己发言了:“明天我要和您一起走。”

众人大惊,老达竹王道:“女孩儿家,要送唐大人最多也就十里八里。”

“我要把他送到长安!”青桑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

多同王子笑道:“我都只护送唐将军到巴符关,你怎么就要护送到长安?”

青桑指了指唐蒙说:“你问问他吧。”

唐蒙摸不着头脑:“这个,欢迎你们都到长安作客。”唐蒙觉得这样回答比较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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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2: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什么作客?我去了就不回来了。”

“你,你疯了?”达竹王觉得女儿反常。

“我没疯,我已经是他的人了。”青桑指了指唐蒙。大家都把眼睛盯住唐蒙。

唐蒙的脸和脖子都羞红了。忙摆手否定:“公主莫乱说,我们没什么干系,我是有妻室的人。

青桑很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有妻室,你们汉人不是有三妻四妾吗,我算一个还不够格吗?”

唐蒙说:“我没这么想。”

青桑有些不悦:“你怎么忘了,这是谁给我的?”她有点气愤地取下腰间的牛鞞鞘,“这就是你给我的定情物,你也收了我的荷包,赖得掉吗?”

“这,这……”文武双全、能言善辩的唐蒙一时找不着恰当的语言。

多同王子哈哈大笑,说:“这是大好事,大喜事!唐将军就按我们的规矩办吧,把青桑公主带回去!”

“这,万万使不得。我们那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唐蒙毕竟是读书人出身,他虽然觉得青桑很不错,但觉得太唐突。

“这个地方是夜郎,要入乡随俗。她都看得起你,你还犹豫什么?我就当一下你们汉人的什么‘月下老’,也算‘媒妁之言’吧。”

达竹王一直没吭声,他既觉得唐蒙好,又舍不得独生女儿,只说了一句:“唐将军看着办吧。”便离开了。

多同王子告诉唐蒙:“我们这里老人一般不管儿女婚配之事,其实他已经同意了。”

唐蒙说:“这样吧,我回去后,回禀皇上和告之糟糠之妻后再最后定夺。”

多同王子说:“你们汉人太麻烦了,爱把事情搞复杂。这样吧,青桑用半年时间等你回话。”

大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青桑还有些气愤。

肖子一上前问唐蒙:“我带先遣队准备出发,将军给侗獠王还有什么吩咐?”

唐蒙吩咐:“请侗獠王先到鲑水给我们准备船只和竹筏,多准备点,搞扎实些。”

“遵命。”肖子一找甘鲸准备打前栈先出发。

唐蒙、青桑准备送行。三人刚走到寨门前,青桑见甘鲸在竹林里向她招手,样子神秘兮兮的,她停下脚步,唐蒙和肖子一聊着先走了,也没注意到青桑。青桑走到竹林里,甘鲸拿出一个银手镯送到青桑面前:

“我要走了,您收下这个,明年我来娶您。”

他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青桑大吃一惊,她转身跑了。

“青桑——”甘鲸顾不得了,喊出了声。唐蒙和肖子一听到了,都转回了身,只见青桑往寨里跑,甘鲸正朝里面张望。

“甘鲸,过来,我正找你呢!”肖子一叫住了他。

一位补锅的夜郎人挑着补锅担从唐蒙和肖子一面前经过,匆匆地下山了,他就是南补锅。

晚上,唐蒙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脑海里一会儿出现生病的妻子的身影,一会儿浮现青桑公主健美而具活力的身影,这算不算姻缘,该不该接纳她?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青桑公主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这唐蒙怎么的了?当初为啥要与自己交换情物?看他那样子又不是不喜欢自己,他为啥今晚不敢来找我?她悄悄地把门敞开,可是直到山寨已经全部黑灯熄火了,还没人来?她开始相信汉人的规矩与达竹人不一样,但她不愿放弃……


 

在鮭水边,不少乌达人和纳吉人正在收购船只,有的在与当地人一起扎竹筏,河边上的船只都被他们收光了,连打渔船都没放过。

除了乌达人外,纳吉是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部落,乌达王和纳吉王已经商议好,在水上将汉人从夜郎带走的物资一举缴获,将汉人全部赶下水,擒其头领,他要在水上干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事,然后占据巴蜀和夜郎的结合部,打出一片新天下,建立包括纳吉人在内的属于自己的王国。

“你们乌达人的衣装要换过,免得他们有疑心。”纳吉王说。

“我知道,可是我们没有多的衣服,到时候,我们乌达人全光着身子,每人头上戴个竹笠,汉人就认不出来了。

他们一连等了三天,按理今天该来了,可是还无踪影。

乌达王有些急躁了,他问南补锅匠:“他们是不是从达竹寨出发了?”

补锅匠肯定地回答:“千真万确,是我亲耳听到的。”

乌达王又问纳吉王:“你说他们要走鲑水回去是真的吗?”

纳吉王说:“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话?我已经向你发过誓了,这不仅是我在王府里亲自听到的,我还参加了研究,多同还叫我按时到这里来为汉人准备船只和竹筏。”

“那他们怎么还不来呢?”乌达王觉得该到了。

“也许他们人多,走得慢,;也许他们还要到侗獠洞里与大小侗獠王拉关系,套近乎。”

纳吉王这么一说,乌达王才稍微平和起来,派人到前边五十里的地方去打探,将安排好的“船夫”再次交代了如何行动,继续等待。

其实这时,汉人已经在窑罐山脚停下了。

几天前,侗獠族的二大王与其妹阿兰到鮭水购买食盐,刚要回去,突然间见大量的乌达人朝这里走过,兄妹俩悄悄地躲在山边的茅草地里观看,来了几百个乌达兵,都带着刀剑,乌达人爱偷袭,不知他们又要与谁动干戈。乌达人刚走完,又来了几百纳吉人,显然他们是一伙的,他们还看见乌达王与纳吉王一起讲着话,但讲些什么听不清。二大王叫阿兰在此等后,他要去看过究竟。阿兰也要去,俩人争了一阵,把盐放在草丛里一同去了。他们隐藏在河边的大树背后,见两个部落的人在抢征渔船,只听一个乌达兵说:“两天就还你,到时有许多赏钱。”渔民问:“你们把船拿去干什么?”乌达兵回答:“这你就不要问了,我们讲了是要杀头的。”渔民又问:“你们怎么筏子都要?”一位乌达兵说:“汉人有几千人……”,另一个乌达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知道说漏了嘴,立即打住。

“他们是对付汉人的。”阿兰小声说。

俩兄妹悄悄溜走了,背了盐,急速赶回去了,他们知道汉人这两天就要到来,他们必须给汉人通报,何况汉人里还有阿兰的恋人欧阳杞呢。

他们走到窑罐山脚,见汉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阿兰忙向肖子一禀报:“前面去不得,乌达人和纳吉人要在鮭水加害你们……”

当俩兄妹讲了原委后,肖子一停下了,他叫阿兰兄妹与两个士兵一道去见还在侗獠王处的大部队。

侗獠王正在谷内欢送唐蒙一行,听了阿兰禀报,侗獠王说:“这该死的乌达,不知天高地厚,尽干坏事,我们保护你们去!”

在唐蒙身后的几位士兵,包括朱山都说:“我们有一万人,他们不过一千人,我们不怕,用扁担都要打赢他们。”

唐蒙向下属挥挥手:“胡说,我们不会伤害一个夜郎人,他负我,我不负他。叫肖子一原地待命。让我再想想怎么办。”俩士兵快马传命去了。

多同王子说:“别怕什么乌达、纳吉,有我在,量他们不敢怎样!”

唐蒙解释:“我不是怕他们。我不愿与夜郎人兵刃相见,再说,这几十坛枸酱酒我可舍不得有什么闪失。”唐蒙问侗獠王,“还有其他路可通巴符关吗?”

侗獠王说:“听说有条旱路可通巴符关,而且很近,但要翻两座大山,而且路不好走。”

唐蒙欣喜地道:“只要有路就行,我们的辎重又不多,翻两座山算什么。”

二大王道:“那条路我走过一小半,翻过了窑罐山,就到三叉河,可以顺着岩角沟走,也可以从狮子山背后走,但都是毛狗路,有些地方,马都过不了。险得很!”

唐蒙问:“是不是真的马都过不了?”

二大王回答:“反正人走起都很吃力,马过不去的地方只有几十步。”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带点开山工具就行了,我要学武丁开山,打出一条巴蜀到夜郎的新通道!”

侗獠王劝道:“唐将军要郑重考虑,走水上要方便些,回去是下水。”

唐蒙说:“水上的船都被乌达人控制了,我们多数北方人都不熟悉水性,困难会更大,搞不好,要遭乌达人袭击,就算我们打赢了,也会血染鮭水,违背了出使夜郎的本意。既然有旱路可走,险一些怕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向来就喜欢探险,定了,就走旱路,不过要借用大王一些开山工具。”

多同王子也说:“我也听说过翻过两座山,沿着峡谷走可通巴符关,就是没走过,我也正好陪唐将军走一遭。”

于是大家立即作出改变道路回巴符关的准备。

“欧阳杞,欧阳在吗?”唐蒙找欧阳杞。

大家说:刚才还在这里,怎么突然不见了。唐蒙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不必找他了。”

在一个岩石后面,欧阳杞正与阿兰话别。

“我要送您到巴符关。”阿兰噜着嘴说。

“刚才我已经给您讲了,人家青桑公主都没有送唐将军,我怎么好让你送?再说我俩的事,唐将军和肖将军都还不知道,克服一下吧,啊?”

阿兰含着泪说:“那你对天发誓。”

欧阳杞果然跪下发誓:“明年我一定来娶阿兰,如有失言,天打五雷轰。”阿兰把他扶起,亲了他一下。这一亲就不得了,阿兰把他抱得紧紧的……

队伍正要重新出发,突然夜郎王府的人飞马来报:“王子殿下,多同大王突发疾病,老神仙和布罗师请王子殿下火速赶回!”

“这,这如何是好?”多同王子明白情况紧急。

唐蒙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王子已经送得很远了,多同大王有疾,你是长子,必须立即赶回!”

多同王子只好说:“恕不远送。不忘了明年再到夜郎来。”带着几个部下飞马而去。

“出发!”唐蒙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向窑罐山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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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2: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第九章 拦截牯牛背

亘古大山,云蒸霞蔚,九千多名汉人行进在古老的原始森林里,虽是盛夏,也不见得太炎热,他们除了所带部分粮食和夜郎王回赠的礼品外,绝大多数人都是空手,比来时挑担轻松多了,有的地方原本没有路,只因近万人踩踏过,也就变成了一条路。可是那些马却遭了难,树枝不时地扫挂着马背,人根本不敢骑在马背上,不少马都挂伤了。

“上次出使南越,也翻了不少大山,但都没有这次难走,马也没受伤。”唐蒙对欧阳杞说。

欧阳杞道:“南越有路,不像这座山,只有一点路影子,有的对方连影子都没有,如果全是这种路就糟糕了。”

“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在为后人踩路,大家磨练一下也好。”

直到天黑,他们也没有翻过窑罐山,他们只好原地安营扎寨。唐蒙与肖子一等人分工,到各营地检查是否埋锅造饭时注意了防火灾,因为在这半山上,遍地都是枯枝败叶,稍不注意就可能引起火灾。

晚上露宿林间,气温陡然下降,大家只好把篝火加大或重新点燃,帐篷内,时有山蚊子、山蚂蝗叮咬,到下半夜,人们才睡着。

突然,一阵惊呼,有个帐篷还是着火了,有几个脚夫的被单烧着了,烧痛了身子才惊醒,幸好人多,一会儿把火扑灭了。这么一搅,把大家的睡意几乎都搅跑了。

肖子一的觉也被搅了,而且唐蒙还当着他的面追问,这段营地安全是谁检查的。他承认了是自己检查了的,唐蒙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是看看他的表情,很不爽快。肖子一开始暗中埋怨唐蒙,不该改走这山路,因为白天他不能骑马,只好下来步行,他是关中平原的人,从没走过这样的崇山峻岭,也没看见过这么多的树。他想,即使乌达人要搞偷袭,敌人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从水上坐船回去多方便,他出来这么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如果不是皇上点他的将,他绝不会来,你唐蒙到好,回去功劳是你的,又可得到封赏。并且,你还很轻易地就得到一个小妾,你怕我不知道,我亲眼看见她晚上往你的住房里跑,人家那天说要嫁给你,你还假装不接纳,说要回去给糟糠之妻讲,完全是表演给我们看。要说不好色,老子才不好色,我家中有娇妻美妾,我还看不起这些山蛮子。我希望的是高官,是银子、钱币,可是这一路走来,唐蒙把每一文钱都管得紧,总不让我沾钱,可是他对夜郎人又出手大方,用皇上的钱去买他的名,这趟差事美了唐蒙,我肖子一,真划不来……他这样一想,对唐蒙的怨气就莫名地升起来了。

第二天中午,队伍才走下山,他们沿着一条小溪继续往山上走,引路的侗獠人指着对面的山岩说:“翻过前面那座高山,就是一个大峡谷,直通巴蜀的巴符关,但我们也没有走过,不知究竟怎么走。”

唐蒙等人见前面那条横亘的山脉,比窑罐山高得多,这么多人马要翻过去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有从山与山之间相结合的地方插过去,可是东面看不见头,西面看不见尾,走哪里插入呢?唐蒙与肖子一都为难了,侗獠人也说不清楚该走何处。

唐蒙想找户人家打听一下,可是周围没有人家,唐蒙见脚下有条小河,水量还比较充足,他说:“有水必有人烟,现在是做午饭的时候,派点人分头去看什么地方在冒烟,就必定有人。”

半个时辰后,果然有探子禀报,“右面山沟里有炊烟,但不知要走多久。”

唐蒙说:“再久都要去问。”于是派欧阳杞带人去探听。命令大家原地待命,并埋锅造饭。吃了饭后,欧阳杞回来了,他说:“那里住着一户猎人,说有两条路可翻过山,不过很不好走,经我说服,他答应带路。”

唐蒙大喜,他对几个侗獠人说:“我们找到了带路的,你们可以回去了。谢谢你们给我们带了这么远的路。”给了他们一些干粮和一个帐篷,打发他们回去。

猎人告诉唐蒙,如果没有马匹,从岩角沟的一半处翻牯牛背,半天就可以翻过山,但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马,只能把岩角沟走完,然后沿着山脚往左拐,可以转过山去。

唐蒙问:“要多少时间才能转过山?”

猎人说:“人多,走得慢,恐怕至少要一天,因为有的地方没有路。”

唐蒙又问:“翻过山,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巴符关。”

猎人说他也没去过,听人讲,恐怕至少还要走三天。

唐蒙想,就算再走五天,也比从大涉水来时花费的时间少,他认为自己没有决策错,最多就是翻山累一点。

大队伍沿着岩角沟出发了,这一带根本没有人烟,只有流水潺潺,鸟飞雀鸣。近万人硬是靠双腿踩出了一条路。


 

再说青桑公主在唐蒙走后的第二天,她的手下从一位乌达人的口中得知乌达率领青壮年带着武器到鮭水去了,他想,唐蒙和多同王子走的就是鮭水,乌达人是以善偷袭闻名的,他是不是准备偷袭汉人?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因为她知道乌达王联络进桑王偷袭过汉人,阴谋未得逞,这次会不会有更大的阴谋?她有些坐卧不安了。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亲,达竹王说:“神会佑着汉人的。”叫女儿不必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青桑还是放不下心,晚上做梦时,看见唐蒙在水里和乌达王打斗,而且唐蒙遍体鳞伤。青桑被恶梦惊吓醒了,吓出一身冷汗。天亮醒来,脑子里还在呈现出刀光剑影。不久,有寨兵来报告达竹王,说刚才看见多同王子带领十余人快马从谷里跑过了,达竹兵问王子往哪里去,王子和一行人也不答话。

青桑听到这一报告,更是疑狐,莫非汉人遇难了吗?莫非多同王子回府上搬救兵吗?不对,要搬兵,为什么不通知达竹兵,也用不着他亲自去搬。她越想越想不通,她决定亲自到鮭水去看看。可是达竹王不放心,不要她去。

青桑对父亲道:“不要忘了汉人的恩惠,再说唐蒙已经答应要娶我了,我不知道实情,我睡不着安稳觉。”经过反复说服,达竹王同意派两个精悍寨兵和青桑一道去鮭水看看,但叫她女伴男装,要速去速回。

青桑化妆后与两个精悍寨兵背了刀,插满竹箭,带了干粮,骑了快马,出发了。

三人快马行了一日,过了窑罐山脚,精细的青桑发觉路面上没有新鲜的马蹄印和埋锅造饭的坑灶,很明显,最近一两日没有上万人马经过。她对两个寨兵说:“汉人没从这里过。”

两个寨兵只是匹夫之勇,不善于动脑,答不上话。周围又没有行人和寨子,正在为难,突然天空有飞鸟朝这边飞来,“前方有较多的人,注意隐蔽。”青桑等三人下马,将马拴在半山上,又到路边的树丛里观察是什么队伍过来了。

乌达王与纳吉王带着千名寨兵急匆匆地赶路,不住地喊“跟上,跟上!”两个部落的人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乌达王与纳吉王在鮭水等了几天,不见汉人出现,探子禀报,汉人从窑罐山翻山去了。

纳吉王说:“他们是去找死,那边根本没有路,牯牛背有条山路,但马是过不去的,背着重物也是过不去的,我们可以抄这条近路去拦截,比在水上还稳妥。”

乌达大喜,带着一千人轻装出发了,把不多的几匹马都留在窑罐山脚待命。他们善于走山路,从鮭水不到两天就到了牯牛背下边的山沟。只见这山沟,茅草比人还高,连山的杂树,有的高达十余丈,有的横阻于路边,人要经过必须爬越或钻过倒树,这一千人虽然都是山里人,但也没有几人见过这样难走的山沟,行动迟缓得很,好不容易才趟过小河。

“快,像这样走,汉人都快绕过山了!”乌达王有些焦急。

纳吉安慰他道:“先前我们看见路上汉人的柴火灰都还有热气,说明他们才走过不久,只要我们今下午翻过牯牛背,就可以设伏拦截住他们,不用着急。”

“我没走过这条路,下午能翻过吗?”

“没问题,上了那里就是牯牛背,就走了一半了。”纳吉指着对面的高山。

乌达王抬头往上望,只见天高云淡,青山绵绵,强烈的阳光直射在沟里,如果不是树叶遮挡,眼睛根本不敢望天空。一个个都气喘吁吁,口干舌燥,许多人的竹筒里都没有水了,埋怨自己过河时忘了取水。不少寨兵把唯一的一件单衣都脱下,搭在肩上,一手拿刀,一手抓树,用力攀登。

前面突然走不动了,原来半崖上有股泉水流下来,这泉水正好从路边经过,不少寨兵用竹筒取水,有的甚至抢水,这样就耽误了许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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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2: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不许抢水,快往上爬,放走了汉人,老子要杀人!”乌达王命令着,威胁着。

眼看已经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离牯牛背还有好几十丈高,而且越到上边,路越陡,或者说根本没有路,有的地方必须两只手同时爬着岩,抓着树才能上得去,有几个寨兵的刀尖杵在岩上,刀尖都杵断了。

走最前面的几个纳吉人离牯牛背只有三四丈了,就在最后几步,突然几块大石从天而降,把前面两个人的脑袋砸开了花。这突如其来的飞石让人始料未及,不仅砸死了两个纳吉人,而且飞到下面去,还将七八人砸成重伤。

“上面有埋伏!”纳吉人高喊,大家慌忙趴下,有的往草丛里钻。

可是上面鸦雀无声,千尘不飞,树叶不动,只有太阳毒辣辣地照着。

“再往上爬!”乌达王传令。

前面的只好又往前试探着爬,可是刚一露头,又是几块石头飞下,又砸死一个纳吉寨兵。

乌达王说:“看来上面人不多,我们再死几个都要冲上去!”

纳吉说:“哪怕上边只有一个人守,我们都要付出惨痛代价,牯牛背的地形太险了,易守难攻。”

“再险我们也要攻上去,放过了汉人,我们的一切美好愿望都完蛋了。”

纳吉见自己的人在前面,有些不忍,但又不能说让乌达人换上去,而且这么窄的地方根本不能换人。他只好下令继续向上爬。

第三次向上又被滚石击中了好几个人。这次乌达靠前认真观察,他看到飞石不多,而且从一个方向来,他说:“上面只有几人,他们把石头扔完了,我们就可以冲上去了,我不相信上面有用不完的石头。”

他分析正确了,上面的确只有三个人,而且石头的确不多,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三个人是达竹人,更没想到其中一个是青桑。

青桑公主是在窑罐山下的马棚里俘虏了几个看马的纳吉人,从口供中得知乌达王和纳吉王要从牯牛背抄捷径拦截汉人财物,三人将几个纳吉人绑后,追上去,又星夜抄近路躲过乌达人和纳吉人先赶到了牯牛背。

这牯牛背上宽不过两步,长不过十步,裸露的石头不多,下面发起了四五次进攻后,石头就用完了。他们只好用竹箭,他们每人身上有几十枝箭,如果把握得好,威力也是无穷的。他们的有利地形给三人增加了信心,何况三人都是射箭高手。果不其然,对方每露一个头就在面门上中一箭,就往下倒,倒下去难免又会至少压伤一二人。

乌达王见到竹箭,心中纳闷:这汉人怎么也会用竹箭呢?汉人的箭明明是铁矢。他想莫非是汉人雇请了夜郎人在这里防守。但这一带没有夜郎人,只有个别山洞里才住有人。他一直没有把达竹人联系起来考虑,一是达竹人离这里远,二是达竹人根本不知道他们会走这条路。他想不出原因,只好命令继续进攻。可是纳吉王犹豫了,他的部下走前面,已经在这里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再进攻不知还要死多少人。这条毛狗路,他走过一次,他明白这里有多么险峻,即使冲上去了,纳吉人不死一大半才怪,那我这个大王当来还有什么意思,大权还不是落在乌达人手里,我的人不该走前面。他甚至开始后悔,不该与乌达合作。

“实在攻不上去了,我们撤了算了。”纳吉王对乌达王说。

“这怎么行呢?”乌达王处心积虑策划的袭击眼看要破产,他不同意。

“我们已经攻了几次了,人死了这么多,你硬要强攻,我们撤下来,你们走前面。”纳吉王只好摊牌。

“你——唉!”乌达王有些生气。他望望左右,悬崖峭壁,山高百丈。他见有个地方稍微缓些,大树木特多,他知道自己的精兵善爬树,便点了几十名善攀岩者换个地方上去。

乌达人用有钩的绳索摔在大树上,先将大树钩住,立即爬上这棵树,然后又将绳索往临近的更高的另一棵树上摔,挂好后,像荡秋千一般荡过去,如此反复,不久,就有几个乌达人接近牯牛背了。而青桑等三人还没发觉,他们还全神贯注地盯住几丈远的山下来路。当一个乌达人从天而降时,离三人只有几步了,他们才发觉。青桑忙拿起宝刀向来人砍去,第二个乌达人又要从树上飞来了,一达竹士兵与之相战,他刚把对方结果,可是从背后猛地砍来一刀,他鲜血如柱,倒在牯牛背上,乌达王见自己的人已经上了牯牛背,下令纳吉人快冲。

正在这时,山下突然大乱,乌达王和纳吉王回头看,大惊,山下一遍火海,火借着风力,正向山上蔓延。这山沟里的茅草在盛夏已经被太阳晒焦了,着火就燃,发出呼呼声、劈啪啪声,被烧伤的人鬼哭狼嚎,大家开始向四周乱窜,也不管有路无路,也不管身上划了多少血口子。那些还没有从树上跳到牯牛背的,见下面火起,乱了方寸,左右张望,只好在大树上待着。

青桑见下面火起,信心大增,她叫剩下的一名士兵用竹箭监视道路,自己监视企图从树上来偷袭的乌达人。

“快灭火,快砍树!”乌达王和纳吉王指挥着。浓烟不住地往山上冒,山沟里的人盲目地逃窜,已经无法集中了。青桑看得真切,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她想:他们就算是把人再集中起来,还翻不过这座山就会天黑了,而且那么疲惫,再偷袭汉军已经成为不可能,她决定开始撤离——翻过山去找唐蒙他们。

下山时,这两位达竹人走得飞快,可是一个光石包把二人拦住了,这块黑色的光石才真的像牯牛背,没有路,两旁是万丈深渊,下面是些杂树,青桑经常在大山里奔走,但从没走过这样的路,而左右再没有其它路了。

“我先下,然后您从下面梭下,我在下面接您。”达竹士兵说。

青桑点点头。

达竹兵像梭滑板一样坐下开始梭了。刚梭到三分之一,他身上的竹箭突然卡在岩石上的一个小坑里,由于滑行的力量过猛,他身子一偏,偏离了预定的滑行路线,滚到崖下去了,只听他在崖下惨叫一声,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青桑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哭了,父亲派来保护她的两位强悍的达竹人,都在这牯牛背上离她而去,她的心一阵绞痛。她擦干眼泪,准备自己梭下去,唐蒙可能就在山下。她总结了达竹兵的经验教训,先把竹箭和刀扔下去,再小心翼翼地向下滑,还好,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梭到了下面,她的手掌有些生疼,一看,手掌磨破了,她拴上箭套,向没有路的山下走去,逢坡跳坡,遇坎跳坎,走到沟底时,她的衣服已经划破多处,腿已经痛得一跛一瘸的了,她踹着气,感到周身无力,眼看天快黑了,她一阵心慌,晕了过去……


 

当乌达人和纳吉人像蚂蚁一样在山谷里乱爬的时候,一位侗獠人在马背上哈哈大笑,笑声如百灵,她就是阿兰,这把火就是她放的。

昨天,她受命到窑罐山下去买窑罐,看见几个乌达人被捆绑在路边,旁边还有一些马。乌达人见到她,高喊救命。

“你们是被什么人捆的?”阿兰下马问。

“女神救我们吧,我们是被达竹人捆绑的。”

前两天,阿兰听唐蒙和欧阳杞讲过,达竹人与乌达人有结怨,乌达人不好。阿兰不想救他们,知道他们在鮭水想偷袭汉人。

“他们为什么捆你们?”

“不知道。”一位乌达人说。

“不说实话,我就走了,你们等着别人来救你们吧。”阿兰说。

“女神别走,我说实话,他们是去追赶汉人去了。”一位老点的乌达人说。

“他们为什么要去追赶汉人?”阿兰问。

“实不相瞒,我们的头领和纳吉王在鮭水没拦截成功,听说汉人翻山走旱路去了,就带兵追赶汉人去了,那三位达竹人肯定是给汉人报信去了。”

“三个人就把你们这六七人捆起来了,你们也真笨。”阿兰嘲笑乌达人。

“我们坐在一起吃干粮,没注意……”

“喔,我明白了。”阿兰指着他们道,“你们坏事做绝了,该受惩罚。他们去了多时了?”

“昨天去的。”

阿兰想,汉人人马多,走得慢,道路又不熟,昨天上午本洞护送汉人的人回来说汉人走的是山的右边,还有条路叫牯牛背,是捷径,万一乌达人从捷径去拦截,情况也很不妙,自己最怕的是欧阳杞出意外,我得追上去看看。于是她马不停蹄地从后面追了上去,没想到在岩角沟下边,她看见纳吉人和乌达人正在向牯牛背发起攻势。于是她下了马,偷偷地点了一把火,让攻山的两个部落大乱。

她不敢在这里看到最后结果,她以为这里是唐蒙安排的小股伏兵,她的目的是要去追上汉人的大部队,看看恋人是否平安。

她沿着汉人走过的路策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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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2: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第十章 穿越大漕河

清晨,唐蒙的队伍已经从山沟过了山,接近了一条由南往北流淌的小溪。带路人说这条小溪就是大漕河,沿着河谷往北走,就可以到巴符关。

猎人要告辞了,他要从牯牛背翻山过去,他的家就在山那边。唐蒙给了猎人一些奖赏,叫他带上干粮,猎人挥手告别。

猎人三十多岁,他沿着一条毛狗路心情舒畅地独自往前走,这里是山谷底部,路比较平坦,草尖上沾满了露珠,一只锦毛野鸡噗哧一声从身边飞过,落在前面的一棵山核桃树上,猎人拿出竹箭,射中野鸡,他的意外收获让他非常高兴,当然最高兴的是汉人给他的奖赏,他开始放开喉咙唱起了粗旷的歌:

大山勒——高万仞哟,

伸手勒——摸着天哟,

满山勒——杜鹃花哟,

姑娘勒——快过来哟,

哦嗨——

他的歌声虽说不上动听,到还响亮,他惬意极了。正在得意忘形地走时,突然他揉揉眼睛,前面几丈远处怎么露出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头,好像额上还有血迹。他往后退了两步,在清早山谷的薄雾飘绕下,是人还是鬼,猎人茫然不知所措,他惊呼:“你是人还是……”他战战兢兢,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给刚才的歌声比,判若两人。

对方没回答,轻飘飘地向他走来。

在大山上敢于驱虎豹,斗熊罴的年轻猎人,转身开跑,这不明物体究竟是啥,他分辨不清。他跑了一程,忙回头看,见那移动的物体并没向他追来,他纳闷了,但又不敢再返回,他在大山里,没见过这样的怪物。

这时,他仿佛听到了谷外有马蹄声,他朝谷外跑去,一方面他想看看是谁在跑马,想把自己的奇遇告诉对方,另方面他想放弃走这条路,还是走昨天的来路回去,哪怕要转些。

这里离谷口不远,他刚出谷口,就见一匹马从前面插过,而且好像还是个女的,他开始招呼她:“喂,停一停!”

那姑娘果然停下了,调转马头。

“干啥?”她问。

“那里面有个怪物!”猎人说。

这人正是阿兰,她到猎人前好奇地问:“有什么怪物?”

猎人连比带划地说:“像人又不像人,披头散发,又不出声……”

阿兰好奇,并不太相信,不住地摇头。

“我不骗你,不信你去看。”猎人说。

“好吧,我同你去看究竟是什么。”

阿兰骑在马上,与猎人一同前往。阿兰在马背上果然远远地看见一个衣襟破烂的人朝这方走来。她对猎人说:“你说的就是他?他好像是人。”

近了,猎人也看清了,果然是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跟刚才我看见的怎么有些不一样呢?”

“喂,你到哪里去?”阿兰问。

那人近了,小声地问:“走出谷口还有多远?”

“这里就是谷口。”阿兰回答。

“你们没有见到汉人的队伍吗?”她问。

“啊,你也是找汉人的?”阿兰惊奇地问,“昨天下午牯牛背上打仗,你怎么过来的?”

遍体鳞伤的青桑公主道:“不知谁放了一把火,救了我们。”

“你是什么人,不像汉人?”阿兰问。

“我是达竹人。你们呢?”青桑问。

“就你一人吗,还有些呢?”阿兰不相信一个人能守住牯牛背。

“还有两人,都死了。”

“火是我放的。”阿兰说。

三人经过一番沟通,终于明确了彼此身份。青桑扑在阿兰怀里:“谢谢你救了我,你的火放得好。”

阿兰得知青桑是达竹王的女儿,三个达竹人为了汉人的安全,敢于拦截上千名精兵强将,十分敬佩。

猎人还告诉她俩,汉人的队伍就在前面不远,阿兰见青桑公主已经饿得不行了,忙喂她吃的,猎人也拿出水和干粮。

阿兰和青桑都告诉猎人,牯牛背不能走了,猎人只好沿着大队伍才走过的路回去,阿兰见青桑伤太重,单独返回去是不可能的,自己也没见到欧阳杞,决定把青桑扶上马,去与汉人见上一面再说。

俩人骑上马,这里路很平,小跑一阵,已经看得见昨晚汉人埋锅造饭的灶坑,坑里还冒着余烟。青桑经不住颠簸,想呕吐,阿兰说:“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追上他们了。”

唐蒙率领下属缓缓地沿着大漕河行走,昨天的的路程让他还心有余悸,他们靠自己的双脚踩出了一条路,有好长一段路马根本无法过,全靠士兵和脚夫中会石匠活的开山造路,其间还摔死了几匹马,他的浩门马也滑下山去,差点伤命,幸好甘鲸在他旁边,跳下山死命将马缰绳抓住,在一棵松树上缠了一圈,才使浩门马没有掉下悬崖。为此,唐蒙对甘鲸的印象好了许多。

欧阳杞仍然断后,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观察着经过一夜休整的队伍,今天比前几天的精神好多了,前面旌旗招展,没有掉队的。现在,他有闲暇想自己的事情了,他首先想到的是阿兰:这个“蛮女”还蛮痴情的,特别是告别那天,她简直温柔得赛过绵羊,自己许诺一年内再来迎娶她,她开始不肯,硬要跟着来,但跟着来了,又怕唐蒙有看法,人家青桑公主要跟着来,他唐蒙都不同意,自己就更不能提这个事情了。但长安离夜郎远隔千山万水,我还有机会再到夜郎么?如果回到长安,派我去出征,我怎么办,当今皇上想一统天下,一会儿出使这里,一会儿攻打那里,时间已经不属于自己安排了,连生命都不属于自己,我岂不是给阿兰开了一张白条子?我发的誓言:“天打五雷轰”恐怕要成为现实,我当初就不该发这个毒誓。如果唐蒙让我解甲归田,我一定给他磕头谢恩。可是这是梦想,身在军营,身不由己。唉,我命真苦,都怪我的父母早逝……

他想到这里,有些感伤,有些凄苦,有些迷惘,他无心再看前面的队伍是否整齐,旁边的风光是否美丽。他几乎走在最后边了。

一阵马蹄声中断了他的遐思,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匹马向他跑来,怎么马背上的人像她?莫不是在马背上做了一个相思梦么?他揉揉眼睛,那人和马已经到了面前。只听她喊道:“果然是欧阳哥么?快下马帮下忙!”

欧阳杞见到阿兰,喜出望外,他真想向前拥抱她,但见她怀中趟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一看,是女扮男装的青桑公主。他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后,立即将青桑抱下,用帐篷做担架,命人抬着,把她俩送到前面。

唐蒙正在观山景,耳听得后面乱纷纷,见欧阳杞与阿兰护送着一人到面前。

欧阳杞道:“青桑公主为了拦截乌达人和纳吉人,受了伤,被阿兰发觉送了上来,”

唐蒙大惊,忙下马,为青桑验伤,口中不住地问:“青桑醒醒,我是唐蒙,您能听到吗?”

军人和脚夫们听了阿兰的介绍,无不动容。

青桑睁开了双眼,看见唐蒙在旁边,微微一笑,泪水流了下来。

唐蒙见快到中午了,提前下令埋锅造饭。他把青桑和阿兰安排在一个帐篷里,其他人原地待命。他在想,青桑身体这么虚弱,怎么回得去,如果不让她回去,带到长安也不方便,青桑见唐蒙愁眉不展,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便小声说:“你们走吧,我看见你们安全了,我就放心了,别管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回走。”

“青桑公主,你到处都是伤,怎么走得动,我可不送你回去了,我要跟着欧阳阿哥走。”阿兰说。

“您……”欧阳杞欲言又止。

“我怎么啦?你不要我呐?”她盯住欧阳杞。

“不是——这是军中!”欧阳杞情处两难。

“你当着唐将军的面讲讲,我是不是你的人?”

唐蒙笑笑:“阿兰这么爱你,真难得,你无父无母,就算我作主吧,你收下她,带回长安吧。”

欧阳杞心中大喜,弯腰施礼道:“谢谢唐大人!”

青桑见他俩靠唐蒙一句话就解决了终身大事,无比感慨,无比羡慕,无比喜悦。同时想到自己,又无比难过,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事?欧阳杞和阿兰的事有唐蒙作主,我和唐蒙的事为什么要皇上和他父母作主?怎么官当得越大,越作不了自己的主?汉人为什么啥事都听父母的?我们夜郎人为什么自己就可以决定终身大事?我们的规矩比汉人好。她这样想着,眼角里渗出了泪珠。

大家都明白青桑想什么,欧阳杞大胆地说道:“大人,我看这次就把青桑公主一起带回去吧。”

唐蒙说:“我和你不一样,你没有父母,没有妻室,好办;我就不一样了……我回去把家里说通了,我会来迎娶她的。”她又看看青桑,“你等我,啊?”

青桑没说一句话。

在旁端茶递水的朱山见大家不再讲话了,他说:“唐将军,我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但说无妨。”一路走来,唐蒙已经不再怀疑朱山什么了。

“就算青桑公主要回去,也不能现在就离开,她还有伤有病,但这里又不宜久留,可不可以将公主抬到巴符关,一路上养伤,到了巴符关再养两天,她就好了,到时再派人把她送回去。”

唐蒙正在考虑这事,怎么这小子考虑的与自己的想法相同,而且由他嘴里说出来,比自己说出来更好,便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反正在巴符关找船还要耽误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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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2: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这时阳光高照,大家准备出发,突然不少士兵与脚夫惊呼:“啊,好漂亮的花!”

唐蒙出帐看时,眼前一亮,坝子外面金光闪闪,前方溪边好大一遍花地,其叶长而绿,如令箭,花红而粉,但不大,如荷花,其实就是令箭荷花。唐蒙对大家说道:“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有山有水,有花有树,却无人,太可惜了,这里又比较平坦,如果我在这里居住,就取名为莲花坝。”

青桑躺在担架上,由脚夫们轮换抬着,反正没有什么高山,大家也不觉得累。

当然。大家最羡慕的是欧阳杞,一位漂亮女子跟在身旁,简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是山野中独放的杜鹃花。

偶尔阿兰还唱起了侗獠人的情歌:

两山悬崖高又高

阿哥正在半山腰

砍柴打猎要当心,

你有闪失妹心焦。

歌声响亮,回音荡漾,余音缭绕,可是脚夫们都是文盲,肚里没有墨水,无人接对,只有欧阳杞偶尔能接对几句,一路有歌声相伴,有青山相迎,有大漕河的流水相送,与昨前天的险途相比,形成巨大的反差,大家都很惬意,一会儿就走了十里八里。

前面出现一座险恶高山,青桑在担架上见那山比牯牛背还险要,向谷中突出一大坨,尖尖的,如老鹰的鼻子,她指着那山问身边的唐蒙:“你看,那山像什么?”

唐蒙看了看,回答道:

“像鹰嘴。”

过了“鹰嘴”,路更平,更宽,两旁还有土地,还有刚收割不久的包谷地,大家都兴奋起来,说附近一定有人居住。

走了不远,果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座简陋的房子,竹木结构,玉米秸盖房,周围的墙全是竹子编制的。里面没有人,唐蒙想看过究竟,下马去推开门,里面除了锅灶外,什么都没有,地上有玉米秸,看来是有人睡过的,再看锅里,还有一些竹笋冒着热气,唐蒙估计,这家人没见过大世面,见来了这么多的人,被吓跑了。时间还早,他命令队伍继续赶路。

肖子一和甘鲸带着队伍走在最前面,甘鲸在马上与主子聊了起来:“这段路是我们出关以来最好走的一段路。”

肖子一却岔开话题:“路到好走,可我们俩回去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得到。”

甘鲸一路走来似乎已经觉察到主子心中有某种不平,见士兵离得较远,就放低声音说:“这次出关,唐将军和欧阳杞受益最大,他们都找到了美女,还一路相伴着走,听说那个阿兰,还给欧阳睡了的。”

肖子一说“唐蒙好像看不起达竹女人,他说今后再来娶她,鬼才相信,是推口话,”

“真的?”甘鲸诧异地问。

“肯定是真的。”

“唐将军想要的是什么?”甘鲸不解地问。

“他想要的是功名,是加官。”

“功劳不是他一人的,这次回去,您也会加官。”

“我就不同了,说不一定,面见皇上的机会都没有。我需要的不是美女,也不是功名。”

“您需要什么?”甘鲸不解地问。

“一个人最需要的是钱财,有了钱财就有了一切。”

“怎样才能得到钱财呢?”甘鲸像问主子,又像自问。

肖子一觉得话已经谈得过多了,打住了话题。

前面的路明显有人走过,包谷地、蔬菜地越来越多,半山腰还出现了岩洞。肖子一很奇怪,怎么这里也有侗獠人么?”

他命令甘鲸到后面去请示唐蒙,这一带有蔬菜,又无险情,再行几里路就安营过夜。

甘鲸往后走,到了中军,见到唐蒙正与青桑亲热地说着话,感觉一阵不自在。

“禀报唐将军,肖将军说,这一带比较平坦,就在这里过夜行吗?”

唐蒙看看天色虽然还早,但这一带风光的确很美,前两天大家的确又太疲惫,早点休息也好,于是同意早安营。

大漕河边成了营地,热闹起来,不久就冒起了炊烟。

青桑住何处成了唐蒙伤脑筋的问题。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不合孔孟礼教;让她独自住一个帐篷,又怕上万名男子中有个别歹徒。就叫阿兰与她同帐吧。可是阿兰与欧阳杞如胶似漆,自己又同意撮合他俩。不行,今晚必须棒打鸳鸯,不能让他俩住在一起,要让她俩住在一起。

他叫朱山去把阿兰叫来陪青桑。

朱山领命后到后卫队去传令。他见欧阳杞的帐篷已经搭好,阿兰正在河边洗衣服。

“阿兰,唐蒙将军叫你今晚到中军帐去与青桑公主同宿。”

阿兰站起来,生气地说:“我不去!有唐蒙将军照顾她,我去干什么?”

“这是唐将军的意思,我只是传话。姑娘要认真考虑。”朱山毕竟读过几天书,觉得一个也不敢得罪,何况唐蒙对他还比较好。

阿兰道:“我已经是欧阳的人了,怎么晚上还要叫我去服侍青桑,我已经把青桑给她带来了就不错了嘛。”

这时,有好多来取水的士兵和脚夫都停下来听他们谈话。

“你们都走开!站在这里干什么?”欧阳杞大声呵斥围观的人。然后走到阿兰面前小声地说:“您就去吧。”

“我不……”阿兰不肯。

“听话,不要惹唐将军生气,啊?”

阿兰把衣服拿回帐篷外晾好,极不情愿地离开了欧阳杞。

黄昏时分,阿兰陪青桑到帐外散步,青山是墨绿的,天空是灰黄的,林间各种鸟儿开始聚会,喋喋不休地卖弄着好听的或不好听的歌喉。帐篷附近男子汉们用莫名其妙的审视目光看着两个非同凡响的年轻夜郎女人,各自想入非非。

阿兰问青桑:“唐蒙是不是真的答应娶你了?”

青桑小声说:“嘴巴上答应了,说还有半年才娶我。”

阿兰神秘地说:“欧阳说,唐蒙同意这次把我带回长安去。”

“我知道了,你真幸运。”青桑羡慕地说。

“我也不知是福还是祸。长安究竟比我们夜郎好多少。”

青桑说:“傻妹妹,汉人那边地广人多,物产丰富,比我们这山咔咔里好多了,连马都比夜郎马跑得快,听说河都比我们这面宽……”青桑勾勒着自己的想像。

“真的?是不是汉人那边月亮都比我们这里圆?”阿兰问。

“这,这——我不知道,恐怕是吧。”

“青桑姐,我去给唐将军请求,让她这次就把你带走。”阿兰见青桑都称她为妹,自己就叫她姐,自己也是二大王的妹,比公主的资格也只差一个档次。

“我和你不一样,任何人去劝说都枉然,我耐心等他就是了,到了巴符关我们就分手。”俩人都有些感伤。

青桑问:“听说你哥是侗獠二大王,你悄悄走了,他舍得你吗?你父母不担心吗?”

阿兰回答:“我父母早亡,阿哥也不是亲阿哥,我也不能老呆在阿哥身边,我想请你回去时,给我阿哥通个信,就说我不回去了。”

青桑点点头。

山谷里冒起了一串柔软的乳白色的轻气,如雾如纱,如烟如梦。

“青桑公主!”

“阿兰姑娘!”

朱山奉唐蒙之命出来寻找俩人。

“唉——我们在这里!”阿兰的应答声既尖又亮,回音在山谷里荡漾。此时天空完全暗下来了,一个不足半圆的山月儿在连山之间露出羞涩的弯弯的脸。

朱山说:“唐将军请了几位当地山民,正与他们交谈,叫我来找你们回去。”

他们三人回到中军帐,见里面围坐了好几个陌生人,阿兰见他们和自己族人的打扮差不多,有种亲切感。唐蒙向二位介绍了客人,说是从岩居里把他们请下来的。

爱讲话的阿兰问客人:“你们是不是侗獠人?”

山民告诉大家,他们是侗獠人,夜郎的侗獠人过去很多都居住在这一带,由于秦时战乱和内部争夺,好多人朝夜郎方向迁徙了,现在在大漕河一带已经不多了……

唐蒙从他们的口中知道,最多再走两天就到巴符关了。

晚饭后,青桑和阿兰住在旁边的一个小帐篷里,唐蒙安排了两个卫兵在帐外通宵值班。

清晨,青桑醒来,没见了阿兰,他出帐问卫兵,卫兵告诉她,阿兰刚天明就到队伍后面去了,青桑望着后面的长蛇阵似的帐篷,若有所思,微笑着轻轻地摇摇头……

她朝中军帐走去,唐蒙已经起来,正在帐外舞剑。

“你是不是每天早晨都要练剑?”青桑问。

“一名将士,每天应闻鸡起舞,自觉砥砺自己;平时慵懒,战时就要流血,在这方面我还做得不够好。”唐蒙收住剑,回答青桑。

“你能教我练一下吗?”青桑问。

“现在不行,你身体还没恢复,今后有的是机会。”唐蒙把剑插入鞘里,“走,我们到河沟边去洗脸。”

二人到了河沟边,在一块岩石上坐下,小河水哗哗流淌,流成无数小旋涡,沿河斑竹青青,青竹吐翠;对岸山上层林染绿,绿得深沉。一丝丝的飘雾在小河上漫卷,若瑶池,若仙山。唐蒙真想吟一首诗,或作一篇《漕河赋》,想到赋,他立即与司马相如联系起来,回去后一定要在辞赋上多向司马相如先生讨教,我不能只作一武夫,想到司马先生,他就想到相如与卓文君的风流韵事,自己就觉得除了武功外,自己在哪方面都不如司马侍郎。他见正在玩水的青桑,他从后面一把将她拉住,青桑回头,顺势倒在他怀里,神秘地望着他,轻轻地闭上双眼,可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唐蒙把她扶正,递上一张手巾给她。这时不远处有人在走动,唐蒙说:“我们回去了吧。”

击鼓了,开饭了,惊起滩上鸥鹭一遍。

早饭后大队伍又要开拔了,昨天抬担架的人又到了青桑跟前。

青桑说:“我已经能走了,我和你们一起走。”

唐蒙说:“你能走了?那你就此反回去吧,否则越走越远。”

青桑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你说我到巴符关住几天就反回来,怎么现在就要撵我走?”

唐蒙解释:“不是我要撵你走,我是怕你来回多走几天路。”

“我甘愿!”青桑眼睛盯住唐蒙,偏着脖子,态度坚决,并补充一句,“再说我也没看见过大江,就让我开开眼界不行吗?”

唐蒙思索一阵:“好好好,只要你不怕,就继续走吧,这成了你一个病人把我们男人们送到巴符关了。走累了,再抬着你走。”

汉人的队伍继续向北走去,大漕河虽然斗折蛇形,却一路相陪,两旁虽然是高山耸峙,道路也比较崎岖,但毕竟有条马帮小道,山上的岩居也逐渐多了起来,速度比前两天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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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2: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第十一章 符关荔枝情

肖子一的前锋队伍到了巴符关,守关的范将军远远地看见了,忙开关迎接。

“肖将军一行辛苦,唐将军呢?”范将军问。

“唐蒙他们随后就到,我是打前锋的。”肖子一说。

“我们要隆重欢迎唐将军出使夜郎凯旋!张灯结彩,杀猪宰羊,箪食壶浆,以尽地主之谊。”范将军布置下属,具体安排去了。

大江和大涉水岸边的汉民听说出使夜郎的唐蒙一行回来了,都跑来看热闹,不到半天就在关内外聚集了好几百汉朝子民。

唐蒙一行告别了大漕河后往右方一拐,进入了丘陵地带,人烟渐渐多了起来,路也显得大套多了。不久见到了奔流不息的宽广大江。

青桑高叫起来:“哇。这就是大江呀,好宽啊!”

唐蒙说:“我们家乡的大江才宽,比这要宽两三倍。”

青桑摇摇头:“我不相信。我们牂牁江也没这条江宽。”

唐蒙哈哈大笑:“你该不说‘汉与夜郎孰大’吧?”

几个知道这句话出处的汉军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青桑有些不高兴,知道他们在嘲笑夜郎人见识少,严肃地说:“有什么好笑的,你们看见夜郎的岩洞,看见夜郎的山寨,都大惊小怪,比小儿还蠢,我们怎么没笑你们?”

这一说,还真见效,把唐蒙及其下属的嘴封住了。大家都不好意思起来。唐蒙首先道歉:“我们再不说夜郎自大了,每个人都有对外界不了解的时候,一旦封闭,每个人都会出现一些笑话。”

这时一士兵来报告:“巴符关的军民在关外十里迎接我们。”

唐蒙下令:“整顿军纪军容,挺起精神,准备入关!”

前面已经响起了火炮和擂鼓声,巴符关遥遥在望。

当唐蒙进了关后,安好营,在一个开阔地上,开始表演傩戏,这“傩戏”是夜郎古道上的一个古老传统地方戏种,有锣鼓乐器伴奏,表演人脸上戴面具,有的手中持宝剑,有的手中拿笤帚,作跳舞状,时缓时狂,有驱鬼之意,也有欢庆之意。一般不搭戏台,只要有块空地就行。虽然这帮班子跳得简单,也比较浅俗,但两三个月都在深山里和木船上度过的人,今日能换一下生活方式,让眼前一亮,心情畅快了许多。不住地鼓掌助威,加油呐喊,好不热闹。唐蒙、青桑、欧阳杞、阿兰等都来围观、助兴。

有一个人却没来,他在帐篷里,把帐门关好,在里面将一个挑子的盖子打开,从里面取出几捧银两,悄悄地装入一个布袋里,他看看没人进来,将布袋拴捆好,放入另一个挑子里。

“肖将军,肖将军在吗?”外面有人在呼唤。

肖子一在里面不哼声,悄悄地溜到帐篷边,从缝里看见那人走了,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帐篷。

外面继续在欢庆出使队伍的到来,跳完了傩戏,又表演牛灯和马灯。

青桑和阿兰看得很起劲,这黔山以北,大江以南的独特表演,让北边的汉人和南方的夜郎人都大开眼界。

在人群后边,唐蒙与范将军在交谈。

“返程船只准备得如何?”唐蒙问。

“因为不知唐将军回来的准确时日,所以主要船只还在江阳,我们关前也有一些船只,还要向百姓征点,可能要耽误两三天,你们辛苦,可以在我们这里休整一下。”

唐蒙说:“休整两天可以,反正大家都想歇息了,不过,我们的粮食和蔬菜已经不多了,你给我们筹措一下。”

“没问题,不过你们也得派点人和我们一起做这件事,好互相监督,不出现贪赃现象。唐将军意下如何?”

唐蒙说:“范将军考虑得真周到,我们出五百兵丁与你们办此事,由肖将军负责。”唐蒙为什么叫肖子一办这事?因为一路走来,肖子一大多数时间都与甘鲸一起当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没见他有什么不轨行为,认为这个搭档还可以,让他在这巴符关再立点功,回到朝廷好在皇上面前给他请功,自己都是由副使提上来的,也该关照一下与自己共过患难的人。

肖子一得到唐蒙的指令后,想法却不一样,他认为唐蒙把难事,得罪老百姓的事交给自己干,他唐蒙确和他的小妾在关内吃喝玩乐,过荒淫日子,心中有些不畅快,而且他唐蒙的亲信欧阳杞也随军带了个蛮女,还说要带回京城,简直有点扰乱军心,为什么不安排欧阳杞去催促粮草?但他刚才才做了一件亏心事,所以不敢公开在唐蒙面前说不。

“我叫甘鲸和我一起去。”肖子一说。

“甘鲸负责协助巴符关的士兵征船,你负责征粮。”唐蒙把二人分开。

待肖子一和甘鲸办事去后,唐蒙准备去找青桑,可是营房里没有。

大江沙滩上,走着一个孤独的女子,她赤着脚,沙滩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她望江水,望青山,河对面的山与夜郎道上的相比,其实也不是山,就是一个小坡坡而已。她想:这汉人管辖的地方怎么这样平坦,到处都可以种粮食,尤其是面前这条江,这么多水,分一小点儿给我们达竹山寨,也用不着我们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修筑拦河坝,更不会因为抢水而让达竹和乌达两寨结怨。一个多月来,听汉人,特别是听甘鲸讲了许多汉人的生活方式和汉人的富强昌盛,虽然现在还是只在汉人的边缘地带,就让她相信了汉有多大,汉有多强,让她更想看看长安,看看外面精彩世界,更加爱恋唐蒙,就算是当她的小妾也是件十分荣耀的事,在她眼里,妻是管家的,妾是受宠的;管家劳累,受宠愉快,何乐不为?现在让她惆怅的是自己和唐蒙只生活过几天,他说话究竟算不算话,万一他回去后,父母不同意他,妻子反对这件事,怎么办?这是她一直不得开心颜的原因。她还得最后再去问问唐蒙。

正欲转身,唐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

“你伤病刚好,怎么光着脚在沙滩上走?”唐蒙关切地问。

“踩在这沙滩上就像踩在被子上一样,舒服得很,凉快得很!不信,你把鞋脱来试试。”青桑说。

“我才不试呢。我们朝小河走走。”唐蒙陪着青桑往上朝大涉水河边走去。唐蒙难得有这样的悠闲心情,他觉得到了巴符关就等于到了自己家门前,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不一会儿就到了河边码头。

“我陪你过河去玩玩。”唐蒙招来一只过河小船,船夫几桡片就划过了河。这时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了,夏天的太阳晒在身上让人疲倦和流汗,青桑说:“你们这儿好热啊,让人受不了。”

唐蒙说:“京城就不热,比你们夜郎还凉快。”他指了指前方,“那里有片林子,我们过去乘乘凉。”

俩人朝林子走去。林子里有人在摘果子,唐蒙看看树和树上的果子,突然想起到江阳的头一天晚上在沱水边见到的桂圆树,他告诉青桑:“这种树我见过,叫桂圆树,但听说要白露过后才成熟,不知这里的桂圆怎么成熟得这么早?”

“哈哈——”树上和树下都传来笑声,“这不是桂圆树,是荔枝树!”几个摘果子的农夫纠正中郎将的说法。

“这与我看见的桂圆树一样嘛!”唐蒙有些不解。

“只能说有点像,但不是桂圆。”一农夫解释。

“谁更好吃?”唐蒙问。

“你们俩吃过桂圆吗?”农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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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2: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泸州

“没有。”二人同时回答。

“你们远道而来,肯定也没吃过荔枝,比桂圆味道好多了,尝尝新吧。”一位农夫抓了两把刚摘下来的鲜荔枝给二人。

二人剥开一个放入嘴里,满口甜润清香,妙不可言。

“太好吃,太好吃!”青桑赞不绝口,唐蒙不住地点头。唐蒙出使南越时,不是荔枝成熟季节,只是知其名,而未见其树,更未品其果。他没想到世间有这么好的水果:那嫩白的果肉,如未受过烈日暴晒的宫女之靓丽肌肤;那欲滴的果汁,似明媚善睐的美女眼眶中呼之欲出的晶莹泪珠。那甘甜味,有别于任何一种水果,能让舌苔鲜活,能使喉咙亢奋,能叫肠胃舒坦。

唐蒙吃了第一颗荔枝,不忍心再吃第二颗,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皇上,想到了自己多病的妻。如果他们也能品尝到这样的荔枝,那该多好。

“我能给你们买一挑带回长安吗?”他问。

“不得行,早就烂完了。荔枝只能管三天到四天,两天变色,三天变味。”农夫说。

唐蒙和青桑几乎同时失望地长叹一声。唐蒙想:这世间万物,没有完美无缺的,好到极处的东西,也有无法克服的瑕疵。他见农夫已经摘了好几大挑了,还没有停的意思,便问:“你们摘这么多,拿到什么地方去卖?”

“关上的范将军全包了,说要让唐蒙将军吃过够。看样子,你们是唐将军手下的人吧?”

青桑指着唐蒙说:“他就是……”她见唐蒙暗示她,欲言又止,改口为,“他就是唐将军帐下的人。”

“听口腔儿,你这个妹儿好像不是京城人?”摘果子的农夫问。

“你看我是什么地方的人?”青桑不正面回答。

“我看你是夜郎国的人。”

“你的眼睛还尖呀,我想带点种子回夜郎去种,行吗?”青桑说。

农夫们都说:“不得行,这东西,出了几十里就长不出来,比桂圆还择地势。”

二人都遗憾,越发对荔枝崇拜、稀奇了。

俩人看了一会儿摘果,见时间不早了,就从大道返回。

回到关上,唐蒙与范将军大谈对荔枝的感觉。

“范将军在这里守关,真是美差,不仅有双江可观赏,有肥沃的良田美土,淳朴的乡民,还有妙不可言的荔枝,唉,够愉快了。”

范将军大笑:“中郎将会说话。可是,很少有朝中人愿到这巴蜀之南来任职,在紧靠夜郎的地方,被称为‘南蛮之地’,是贬官流放的地方。谁肯来?”

“今后如我遭贬,我就要求来。”唐蒙随口说。

范将军忙挥手止住:“唐将军休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正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他俩谈了一会儿话,荔枝送上来了,请唐蒙等中军帐中的人品尝。唐蒙说:“等肖子一将军、甘鲸校尉回来再一起品尝吧。”

范将军说:“我们这里多的是,你们运气好,这两天正是荔枝下果时,再过几天就没有了。”他要唐蒙尽管品尝,唐蒙坚持等肖子一到后再正式集体品尝,他在心中甚至觉得先前在荔枝林中先饱了口福有种对父母和皇上的内疚感,为什么不在心中先遥敬他们,自己再尝?

太阳落山前,肖子一和甘鲸回关了,唐蒙说:“我们先举行一个品尝荔枝的仪式,每人先拿起一丫荔枝,先敬献父母和皇上,我们再品尝。”

大家依次拿上一丫荔枝,排成行,面对北方跪下,将荔枝举过头,口中默念着什么,然后起立,回到位置上才开始吃荔枝。

范将军问:“唐将军何以多礼?”

唐蒙说:“炎黄子孙以孝为先,然后是忠。家国为上,无父母就没有我们,也就谈不上忠于国家了。不孝不忠之人,猪狗不如。”

范将军突然发现少了俩人,便小声问唐蒙:“怎么不见欧阳校尉和阿兰?”

唐蒙说:“二人正在热恋,不知又到何处寻欢去了。唉,年轻人,可理解。”略停,他靠近范将军说:“我想,干脆就在这里让她俩完婚,免得路上不方便,您当主婚人如何?”

范将军一拍大腿:“好呀!让大伙儿热闹热闹。明天就办。”

第二天下午,由唐蒙和范将军主持,为欧阳杞和阿兰主持婚礼。

在巴符关待了三天,船只和粮草已经齐备,准备开拔启程。心情最复杂的是青桑,唐蒙坚持要回去禀告父母和妻子后再来迎娶,叫她先离开巴符关,并派人附送她回去,至少要送到窑罐山。派谁送,也让唐蒙大动了一番脑筋,他最信任的当然是欧阳杞,但自己已经准许他和阿兰完婚,刚才举行了婚礼,怎好叫他送?他想到了甘鲸,此人一路表现不错,但人家这两天辛苦,又是肖子一爱将,还是先征求肖子一意见吧。

“肖将军,我想派甘鲸护送青桑回去,但又怕他往返太劳累,派其他人我又不太放心。”

“他这几天是很累,派其他人吧。”肖子一说。

“在下愿往!”甘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前,向唐蒙施礼。

“这就有劳校尉辛苦,此路难走,务要加倍小心,可挑选几名得力士卒参与护送,我们在成都等你们。”唐蒙感激地说。

“遵命,我甘鲸一定把公主送回去。”

在唐蒙安排甘鲸的同时,在关前的沙滩上,青桑和阿兰正在话别。

“阿兰妹,感谢你一路相救,明天就要分别了,我真舍不得你,我也很羡慕你。”青桑说。

“青桑姐,我们再一同去劝劝唐将军,就叫他把你一道带走吧。”阿兰说。

青桑摇摇头:“不起作用,他已经给我讲得很清楚了,如果我再挽着他,那就是我不懂事了,我们要照汉人规矩办。”

“这汉人的规矩真复杂,只要两人心甘情愿,何必讲那么多规矩。”阿兰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这么简单就找到了一为心爱的汉人阿哥。她委托青桑,“你回去时,给我哥讲,我不能回去了,叫他保重。”

青桑点点头说:“你已经讲过了,”

夕阳的余辉洒落在江面上,江边上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一些船工正在“四红喜,五魁首”地划拳,但他们没有喝酒,而是赢了的吃荔枝,输了的喝一碗大涉水的江水。江面上漂浮着不少紫色的荔枝壳。

阿兰突然提出一个问题:“青桑姐,你说嫁夜郎人与嫁汉人谁好?”

青桑说:“都好,汉人潇洒聪明,皮肤白;夜郎阿哥勇猛好斗,个子矮。”

这时,突然传来铃铛声,一对马帮从大江边过来了,马背上不知驮了些什么,竹筐子封得严严实实的。马队径直往关里去了。

第二天,青桑上路了,唐蒙带着中军营的亲信们送出关外十里,然后下马,唐蒙先向青桑敬酒,小声说道“你回去耐心等候,一定不让你失望。”

青桑含情脉脉,欲言又止。

唐蒙又给甘鲸敬酒,叮嘱:“校尉一路小心护送,你的辛苦,我不会忘记。路上要注意安全,到了夜郎大路上才返回。”

甘鲸道:“唐将军放心,甘鲸记住了。”

欧阳杞拱手对甘鲸说:“甘兄一路小心,速去速回!”

甘鲸看了欧阳杞一眼,没说什么。

阿兰将自己的竹箭袋和竹箭挂在青桑腰间。不知她俩又讲了些什么。

正欲离去,突然听到一声高喊:“慢走——”

大家回头看时,只见一快马而来,是一位关上的士兵,他跳下马,取下一筐新鲜荔枝,禀告道:“这是范将军叫我送来的,是五块石的乡民听说青桑公主要回夜郎去,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唐蒙示意青桑收下。青桑接过荔枝,望着巴符关方向敬了个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了句:“我不会忘记巴符关的父老乡亲们……”

甘鲸带着四名士兵护送着青桑离去,六匹马往南而去,瞬间被树丛遮掩。

唐蒙若有所失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丛林和山丘,心中如滔滔江水在翻滚,他担心她会不会平安回到达竹寨,又担心回去万一妻子不同意他纳妾怎么办?虽说自己有权做主,但糟糠之妻结发在先,要让她高兴地接受才好。

“唐将军,我们该走了。”欧阳杞提醒唐蒙。

“唔——”唐蒙如梦初醒,上马拨转马头,往巴符关方向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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