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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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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2 08:55: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广东江门
《成长》第一部
成长
刘晓民
第一部
第一章
    天上的太阳,看上去不是很远,较小,感觉温度也不高,实际上它与地球相距一万万多公里,体积是地球的一百多万倍,仅表面温度便高达几千度。因它的温度如此之高,生命不能在它上面存在;也因它的温度如此之高,遥远的地球便能得到它的阳光。
    早上六点,暖和的阳光下,宝堂老倌与志宏娘去割谷。来到草齐膝深的田埂上,老夫妻的脚都横着走,以防踩空。草上有露水,宝堂老倌的双腿都有湿气,心里有点担心湿气会加重。志宏娘道:这草长得真快,又这么深了。”“志仁说早上的草里有钩虫呢!”宝堂老倌一边在窄田埂上小心地走,一边道。志仁是宝堂老倌的侄儿。志宏娘跟着宝堂老倌来到自己的田边,走下田,踩入泥浆里,说道:“有钩虫?只听说过有血吸虫。”
    宝堂老倌这里共有三个田。左边的田昨天割完后,已用稻机打了一半,此时老两口割中间的这个田。眼前的谷倒了一大片,志宏娘的视力不好,躬着腰还看得见,直起身便模糊,说道:谷倒了的有点看不清,我割那个田去。那个田的谷倒了不?”  “那个田倒的少,只是伤了点虫。这个田让我来割。”  “这倒了的是风刮倒的还是多了肥?”  “是肥多了点。明年还少点肥。宝堂老倌心里想着是因志宏打工去了,志宏施肥拿得极准,他在家里不会这样。
    志宏娘正要到右边田里去,忽然右腿抽起痉来,便立着。她来的时候便觉两腿无力,腿感觉较重。昨天下午割谷时突然间就心里发闷,心跳加快,人有点眩晕,后来头也痛起来。想起自己有时突然身体发热,出汗,有时又怕冷,人也很容易疲劳,得硬撑着做事,寻思人的确是老了。
    割了四个多小时,露水已完全干了,宝堂老倌想中午带担谷回去,便到左边田里去打谷。他今年五十五岁,头发花白,因腿有风湿,踩稻机有点儿吃不消,踩一会儿便换腿。
    邻近田里的肖国海踩稻机很少换腿,稻机的嗡嗡声响个不停;禾把也换得快,给他搂禾把的二个小孩有时要起小跑才搂得赢。他的女儿刚满九岁,读四年级;儿子十二岁,读六年级。离稻机近的禾把搂完,肖国海下稻机拖桶。他用右手拇指按住右边鼻孔,左边鼻孔用力一喷,一大团黑色的鼻涕就飞了出来;接着食指又按住左边鼻孔,右边鼻孔用力一喷,又一大团黑色的鼻涕飞出来。他在前面拖桶,二个小孩在后面帮着推。他的力气大,桶里有半桶谷时也能够一个人拖着稻机快步走。
    拖了稻机,肖国海去拿水瓶喝水。水瓶较大,是那种装了牛奶饮料的白塑料瓶,此时已只瓶底一点儿水了。肖国海几口喝干,要儿子肖德善去装水,自己搂把禾把上稻机踩。离田最近的是文辉家,只一里多路,肖德善走得快,不一会便到他家装了水来。
    桂华割完一个田,到另一个田里去割谷,经过肖国海的田边,见肖德善抱了水瓶过来,便停住,等。桂华大声对肖国海道:“不要做得太狠,昨天下午黄家几上割谷热死了人呢!”正搂禾把的宝堂老倌道:“听说还冇拖到院里,半路上就断了气。怎就这样傻,累得受不了时不晓得歇气?”稍远处正割谷的秋老他爹直起腰来:“听说昨天李家湾村还淹死了三个小孩子呢!”正割谷的秋老也直起腰来,道:“我跑去看了,那三个小孩都不大。”秋老他爹骂道:“看个鬼!难怪昨天这个田没搞完,原来你是跑到李家湾村去了。”
    桂华迎着肖德善,从他手里接过水瓶,旋开盖,仰了头,瓶口下侧抵着下嘴唇,将水往嘴里倾,喝足之后,将水瓶交给已走过来的肖国海。肖国海嘴对着瓶口,大口大口地喝。秋老父子没带水,都过来喝水。肖国海喝够,把水瓶给秋老。秋老接过,将瓶口包在嘴里,咕噜咕噜地喝,喝足后交给他爹。秋老他爹嘴对着瓶口一阵痛饮。宝堂老倌取自己的水瓶喝水,水已很少了,喝了三口,第四口只得半口,于是走过来,将秋老他爹放在地下的水瓶拿起来,旋开盖,嘴对着瓶口喝水,喝足之后,见水还有些,问志宏娘喝不喝。志宏娘直起腰来,说口里很干,过来喝水,将水喝得精光。于是肖德善又去装水。宝堂老倌将自己的水瓶也给肖德善去装。
   到中午十二点多,快速旋转的稻机滚轮上的一粒谷飞入肖国海左眼。肖国海将未打完的禾把往稻机旁边一扔,脚离开稻机踏板,转过身,身体略向前倾,低了头,尽量睁开眼睛,但眼睛睁开后又立即不由自主的闭上,闭上后欲让谷粒掉出来便强行睁开,结果左眼就连续地飞快地一眨一眨。粗糙的谷壳硌着眼珠子,眼泪立时大颗大颗地迸出来,忽然他的头一阵颤动,额头上迸出汗来,谷的芒针已扎在眼珠上。他紧闭着左眼,痛得不能睁开。女儿肖贞呆望着,不知所措。肖德善仰望着他爹,道:“眼睛要睁开!眼睛要睁开!”志宏娘与秋老父子都不知道,宝堂老倌已瞧见了,知是谷粒飞入了眼里,知道谷粒入眼一般不能自行掉出来,得用小禾杆拔,走过去叫肖国海将头抬起些,自己躬腰侧身,斜仰着头,左手捏住他左眼上眼皮,拉开,略向上提起,瞧见了谷粒,便用右手小指指甲拔,连拔二下,谷粒掉在右手虎口上。原来是鼓鼓的一粒谷,芒针又长。幸亏芒针未曾断在眼里。
宝堂老倌道:“我前天割谷时头低下去低得快了点,禾尖刺着眼睛,眯了好久,好不舒服,何况是粒谷到眼睛里!”叫肖国海歇息一会。
肖国海站着歇了一会,眯着左眼继续打谷。
    近处的禾把已搂完,要拖桶,桶里有了少半桶谷,宝堂老倌拖桶不动,便先把谷出出来。首先在田泥上铺了些草,把箩筐放在草上,用簸箕把谷出到箩筐里。出完谷,只多半担,还不能担,宝堂老倌一个人慢慢地拖桶,拖到禾把边,接着踩桶打。
    打完邻着桶的禾把,便用簸箕把桶里的谷加到箩筐里,加满。把簸箕放回桶里,取了扁担担谷。腿刚踩稻机,觉得有点痛,又有点木,还有点儿软。谷是湿的,较重,虽里面混得有草,一担也有百一二十斤重。宝堂老倌在两箩筐间站好,躬腰把谷担起来,站稳,然后才迈步,在泥田里稳稳的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担到大路边板车旁,觉得很累,回到田里便捡草。瞧肖国海那个田的谷已打完,他也正在捡草。肖德善与肖贞正在将草往田埂上拖,二个小孩子都是一手抓着一件草,每次拖二件草。
    肖国海的田旁边是喜堂老倌的田。喜堂老倌单身,没有子女。他未与人对工,将禾割倒后搂一把打一把,比较慢。他的年纪比宝堂老倌小五岁,刚过半百,但白头发比宝堂老倌还多些。踩了一会儿稻机,喜堂老倌气喘吁吁,黑瘦的脸上泌出汗来,便立在田里休息。他的腿䷲疼了几崩了,这兠天是忍着痛踩。到中午,喜堂老倌这里的谷打完了,回去做饭吃,欲带多半担担回去,因桶要二个人抬,又见侄儿志䫁回去,便请他先把桶抬回去。喜堂老倌拆开稻机,出净谷,搂一把草撒开,铺在田泥上,将肩桶处用草擦几下,把桶翻过来,盖在草上。桶前面重后面轻,喜堂老倌走到桶前面,欲抬重的那头。
    志仁走到桶前,叫他抬后面,二人同时起身抬起。因公路上铺的卵石硌脚,上了田埂,志仁说放下桶穿鞋。桶宽田埂窄,喜堂老倌用两手扶着桶。志仁用手舀田里的水洗了脚,趿上鞋,抬桶缌因右脚未洗干净,到上公路时,脚底湿泥已蹭了一鞋,脚在鞋里面滑,便甩掉鞋,象喜堂老倌那样,脚板弓着走。
    宝堂老倌老两口也回去做中饭吃。志宏娘将镰刀插到打稻机的木板缝里,便到田边沟里去洗手脚。才到沟边,忽觉心里一阵不舒服,要呕,呕了二下,却呕不出来,站了一会,心里舒服了些。低头见水沟里黑黑的一坨,蹲下才看清是只半斤左右的死鸡,便走开几步,到离死鸡远点的地方洗手脚,心里寻思如今死鸡多,且多为病死的,都是一扔了之,简便省事。宝堂老倌也去沟里洗手,上到田埂上,见田埂另一边的肖国海田里,一个手指头大的装过农药的玻璃瓶,横在泥里,露出一半来,便捡起来,放入衣袋里,要将玻璃瓶带出去扔到山里。洗了手脚,宝堂老倌将一板车谷拖回去。志宏娘弓着腰在后面帮着推。
    宝堂云堂喜堂三弟兄中,云堂老倌排行老二。云堂老倌有两个儿子:志强,志仁。大儿子志强已成了家,分开另过。云堂老倌一家三口吃中饭时,一对老夫妇到家里来讨米,老妇人说打发点。志仁娘去取米,志仁搬凳子给老夫妇坐。老夫妇都道了多谢,都未坐。志仁娘给了少半碟子米。那老夫妇接着到宝堂老倌家讨米,宝堂老倌老两口也正吃中饭。宝堂老倌要老夫妇吃饭。志宏娘添了二碗饭,夹些菜,端给老夫妇。老夫妇连忙接着。志宏娘寻思他们走路累了,从桌子下拖出凳子来,要他们坐。老夫妇都说不坐。志宏娘问老夫妇去那里,老妇人说讨米回去。老夫妇一块儿挨在屋角,站着吃,也不到桌上夹菜,都是飞快地扒完一碗。志宏娘要给他们再添,老夫妇却不再吃,说一家只吃一碗,都道了多谢才出门。
    宝堂老倌吃完饭,拿了罩衣出门。志宏娘道:“老倌子你歇会气。”宝堂老倌道:“我去把草捡了。”到晒场里,两手提着罩衣,用力抖甩。早些日子,肖国海他爹拿吹火筒吹火时,吹火筒里一条蜈蚣咬着肖老倌舌尖,因而宝堂老倌格外注意,此时把罩衣翻过来,再抖甩几下,又翻过来,穿上,拿了麦帽,戴上出去。
    志宏娘说把死鸡扔掉。宝堂老倌记起来,回转身,捏着阶级角上的死鸡的腿,带出去扔掉。志宏娘想着去年养几十只鸡,养到快一斤左右时,却一只接一只地死去快一半,今年又是这样,觉得心痛。记得志宏以前在关鸡的地方用石灰消过毒,寻思再消一下毒看看,又想起志宏说过鸡也要避免蚊子咬,在一个地方关久了若换个地方或许会好些的话,寻思志宏在家就好了,他晓得做这些事。
    志宏娘把谷晒开后,又取耙,弓腰将谷里的草从四周耙到谷中间,堆着,然后寻到筛子,坐在谷上面筛那堆混得有草的谷。筛完,口里已很干,到屋里喝足一肚子水,又带了一瓶水,关门出去割谷。
    晚上直到天黑时,老两口才收工回来。蚊子一路跟着咬。但因人的走动,蚊子却难咬着。此时到家,蚊子便凶起来,老两口都是不时地被盯一口。且无论走到那里都有很多蚊子,嗡嗡声不绝于耳。
    宝堂老倌扯亮灯。灯泡的瓦数小,灯光昏暗,瞧不清地上有屎,宝堂老倌踩了一脚,也不知是鸡屎还是鸭屎。接着又踩着一片湿地方,却是鸭吃的水盆先前己被鸡或鸭踩翻,地上湿了一块。志宏娘看不清地下,也就不管地下是否脏,反正每天都是临睡前洗脚,洗了手脚便上床睡觉。
    做了饭吃,忙完杂事,志宏娘觉得热,拿芭蕉扇扇风。家里有台台风扇,去年购的,但志宏娘还是扇扇,这样能省电费。宝堂老倌拿把芭蕉扇,已躲到床上去了。在床上,隔着蚊帐,蚊子只能哼哼。
    此时已是十一点了,志宏娘扇了一会,把芭蕉扇放到床上,舀水洗了手脚,上了床,因此时人非常倦,也就不再扇风,忍着热睡。双抢期间,腰弓得很痛时,人是不能直接躺着睡的,否则痛得厉害。宝堂老倌侧身躺下,然后慢慢翻身,缓缓将腰放平,再伸直腿,觉得很疲倦。志宏娘不能躺着睡,躺着腰疼得厉害,侧着身睡;听得狗在外面吠,寻思现在都忙,应没有贼,疼痛着睡着。
    又听见鸡鸣,志宏娘寻思刚睡鸡怎么就叫?又听见几声鸟叫,睁开眼睛,天已微亮了,此时已五点多,便起床。身上仍是全身疼痛,但比昨晚临睡时又舒服得多了。耳朵里是几万只蚊子的嗡嗡声。早上比较安静,因而蚊子的嗡嗡声就显得格外大。鸭子也在嘎嘎嘎地叫。
    早饭后宝堂老倌出猪屎坑。志宏娘提一桶猪屎不起,宝堂老倌与侄儿志仁对工,请他提。
    出猪屎坑要到猪栏下面去,宝堂老倌从猪栏旁边的出粪口下坑,佝偻着身子,站在猪屎坑里,用手将猪屎渣往桶里搂。桶是半大的木桶,满了,便递向坑外。站在出粪口边的志仁就躬腰接着,倾在坑外粪堆上。一只猪起来,要拉屎尿。猪栏下宝堂老倌让到出粪口处,便站直身子。四周是严严实实的热浪,裹得人心里发闷,宝堂老倌觉得昏昏的,将腰胸挺起些,又昂起头,望着晒场边上的树、树叶。树叶儿纹丝不动,知了却疯狂的叫起来,宝堂老倌觉得有点儿烦。毒日头从云层里钻出,似火的光柱子从枝叶的间隙里猛窜出来,有几支便灼在宝堂老倌身上。宝堂老倌身上的黑褂儿已拧得水出,他抬袖拭着脸上、脑门上泌出的细汗珠儿。猪在它撒过尿的地方躺下,却并不感到凉爽,嘴里不满地哼哼着。宝堂老倌复躬了腰,钻入栏下。
    吸血鬼们闻着极具诱惑的人汗味,嗡嗡叫着,十分勇敢地展开新一轮的攻击。宝堂老倌手上沾糊着粪便、孑孓,还有爬来爬去的蛆虫,不能用手拍打,便耸肩晃背,躲避着它们的纠缠。一只吸血鬼已渴得发昏,什么都不顾地冲过来,落在肩膀上,便吸血,腹部迅速鼓涨,接着便泛红,最后屁    眼里溢出血来。宝堂老倌觉得肩上痒痒,扭头瞧见一个红点正浮离肩上,头一偏,轻而易举地将它狠狠碾死。
    志仁瞧见,心里就呆想,它完全可在吸饱血后,身子又灵便时逃走的,为何要将红红的,显眼的血吃得溢出来呢?全然不顾肚大身笨。问宝堂老倌道:“你说这世上什么最大呢。”“什么最大?”宝堂老倌一愣,继而一笑:“当然是鲸鱼。”  “......”  “那么是星星?听说有的星星比地球还大。”  “不是。”“那是什么呢?”  “人心!”  “人心?”  “人心最大。人心不足蛇吞象呢!星星那有地球上有些星的心大。还有些做官的。
    正晒谷的志宏娘道:尽说笑,也不嫌里面臭。宝堂老倌说如今大粪分开了,不臭了。志仁记起来,以前猪栏左侧连着茅厕,人粪便也流入猪屎坑里,宝堂老倌担干粪水后,也是这样一把一把地将大粪往桶里装。
二   
    与宝堂老倌出完猪屎坑,志仁觉得有点儿累,到家便拿出本书来看。志仁天生爱看书,若有钱,则用来购书,只是钱少,购的书也少。邻里间就何嘴巴与李老师有些书,志仁借他们的书看,把他们的书全看完后,便租书看。志仁看别人的书,是边看边记录提纲,依照提纲记住书的内容。在有农活做时,云堂老倌是反对志仁抽空看书的。云堂老倌早上到秧田里剔除稗子去了。志仁歇息了一会,估计父亲快回来了,合上书本,将书藏好,拿粪桶将猪栏边堆着的猪屎担往田里。
    猪屎是昨日下午出出来的,今日有牛工犁田,要将猪屎担到田里。志仁用粪桶装了多半担,正欲担,见肖国海用大粪桶担着满满一担猪屎从晒场前走过,便把两桶猪屎各加了二瓢,心想喜堂叔腿痛也要担,他比自己要辛苦得多。宝堂老倌担着一担猪屎过来,从晒场前走过。他用的是大粪桶,那粪桶比他身体还大。志仁个子小,力气也小,但怕别人心里笑,便又加几瓢,把二个粪桶加满。
    把粪担到肩上,觉得重了点,但自忖可以担到田边。担到半路,呼哧呼哧喘起粗气来,来往有人,志仁不想歇息,便梗着脖,硬撑着一步一步地走。此时只觉得粪桶越来越重,肩上担的,倒不似猪屎,而是两块沉甸甸的铁。又走了一段路,抬头瞧见田已快犁完。得赶着把猪屎撒下去,以便接着耙田时,将猪屎耙匀。可不能耽误了犁田的广伯,他今天应了三家呢!临近田边,志仁已担不起了,真想歇一歇,肩也实在痛得厉害。这几天担谷、土杂肥、化肥,不知担了多少担,双肩已有点儿肿。但这田埂窄窄的,两边又是水田,于歇一歇,却不便。想着幸亏不是雨天,否则还得绷紧神经,以防滑倒。停住,站稳,将扁担从右肩转至左肩,一咬牙,昂头一鼓作气捱到田边。
    到了田边,还不能泄气。若是在平地,可以连整个人一齐放下,但现在是在田埂上,得看准了慢慢地放下。放下后还不能松开扁担,要确认粪桶不倒,才可将扁担从肩膀上移开,否则得担起粪桶重新放。
    志仁放下粪桶,就势坐在田埂上。此时脑子里嗡嗡地响,眼前冒着金星,耳里塞了棉花似的堵着,心里胀闷,肩上仍痛,身子疲软得坐在田埂上不想起来。口里有痰,便吐,却是浓的,吐不净,吐了二下,仍粘些在口里。
    心想,自己尚且如此,那些老的、弱的、带病的,又怎样呢?望眼前,望见了背压成弓状的文辉妻子。她正担担湿谷,低着头,从田泥中一步步走向田埂。她男人做鞭炮时被炸掉右小腿,因而是她男人在家里做家务。志仁想,自己担一担,她得担二担;一亩田,若插二季,算担担数,只算担含有秕谷与草的湿谷及肥料,便有三十几担,若是她担,便要做六七十担担;她家三四亩田、几亩土,如果把担秧担干谷担其它的都加在一起,她一年究竟要担多少担呢?她每担虽只自己担的的一半重,却并不因只一半重而轻一点点。
    四周有几户人家在打谷。看近处的一台稻机,稻机周围笼着一层灰。志仁打了谷后,晚上洗澡时,总要洗一洗鼻孔。洗鼻孔不象漱口那样痛痛快快。志仁洗鼻孔是用手舀洗脸水捂入鼻孔里,有时略吸一吸,但要吸得很轻,不能将水吸到鼻咽部去,否则很不好受;水在鼻孔里浸一下后,便撸,撸出来的是黑鼻涕;又舀水浸一下鼻孔,再撸,这样撸几次,撸出来的水里仍有黑东西。在干田里打谷,灰尘是很多的,在水田打谷灰尘也不少;工人在有灰尘的地方上班,都戴着口罩,但志仁从没看见过有农民戴着口罩打谷的。而且志仁以为,绝大多数的农民,也不会象自己那样清洗鼻孔。
    邻近田里的昆八老倌,不买肥料,用的全是农家肥。农家肥的肥效不及化肥,因而用农家肥担的担数要比化肥多。他旁边田里挖田角的何嘴巴见他跛着脚担了一担又一担,笑着说都象你造肥料的会饿死。志仁前面田里的宝堂老倌笑着道:“他只顾他自己!”边说边从粪桶里抓起一把猪屎,用力撒向田里,撒的匀匀的。
    志仁不想用手撒猪屎,用粪瓢撒,一大瓢粪撒出去,连自己都觉得未撒匀,寻思着待会儿牛工耙田时,会将粪耙匀些,看周围撒粪的几个,却都是用手。“用粪瓢要兑些水,撒的匀些。左边稍远处,在土里割牛草的兆勋道。他的田也是用牛犁,牛白天没多少时间找草吃,要割些草给犁田的牛晚上吃。田里的水不多,志仁舀了几下,每次只舀得半瓢,觉得费力,便想着挖个小坑盛水,一下便能舀一满瓢。何嘴巴瞧见,说道:挖个坑,舀得多些。志仁见周围用手撒粪的,撒得都非常自然,不由得脸上有些热,偷眼瞟何嘴巴,他似乎正憋着笑。把手伸进粪桶,抓起一大把粪,想着粪便从猪肛门里出来,现在却抓在手里,从小极爱干净的志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从粪里钻出的三条蛆虫,摇头晃脑,争先恐后地爬上手背,志仁觉得一阵恶心,将粪狠狠抛撒出去......
    昆八老倌此时撒的是鸡屎,撒着,从粪里捏起一条红头大白虫子来,自语说鸡屎里怎生出这种白虫。宝堂老倌说鸡屎怎不把它用到土里,见昆八老倌右脚缠着布,便问他脚怎么了。昆八老倌脸上立显愤愤之色:“也不知那个傻日的把装了药的小玻璃瓶扔到田里!”又道:“造时怎不用塑料瓶或是塑料袋装药呢?”  “玻璃瓶多半是下大雨时由沟里流进来的。好了么?”  “前天割的,灌了浓了。田里土里都急,冇得办法。”  “天热越包不得。我那媳妇早二天割谷割了手,就没包,只管下水,二天伤口就好了。”  “就怕细菌?
    “怕细菌!你以为包着就没——哎哟!”宝堂老倌猛地将右腿抽起来,接着退开一步,将右脚尖踮在泥里,放了粪桶,用手洗去小腿上的泥污,立时现出绿豆大的一个红点来。取了近处挖田角的锄头,弓了腰,在抽腿处仔细翻着。“泥夹子也恼火,咬着,硬痛到你心里。——翻怎翻得到?”  “在这里!宝堂老倌用锄头勾起一条小指大的虫子,走向田埂。瞧着虫,又道:“它的是夹子,咬着又怎么只一个红点?”  “有夹子的是水蜈蚣,它夹着二个红点。咬你的还在田里,是脑壳里一根针,缩进伸出的那家伙。”宝堂老倌将虫子放到田埂上,狠狠二锄,锄成三截,嘴里道:“看是你狠还是我狠!”  “这些东西比蚂蟥还可恶。”  “如今田里的蚂蟥,甚至牛大大,都不太咬人,都被氮氨弄昏了头。就只这些家伙恼火,氮氨都弄不死!
    昆八老倌瞥见宝堂老倌花白的头发,不由道:象你,儿子也成了家,——任务也完成了,可以亨清福了,为何不亨清福呢?还要自己做?——快六十了吧!”  “亨清福,还缺样东西!”  “心不要太大。——真打算到那边亨清福去?”  “积谷防饥呢!不弄二块钱存着,将来急用,那里挪去。再说分了家,毕竟有点......如今身子骨头还硬朗,自挣自吃,图个安心,到动不了,再吃他们的现成的。
    也是。昆八老倌点点头。想想又道:“如今国家按保护价敞开收购农民的余粮,我总觉得不妥。若粮食过多,粮价自然会低,国家要保护,自然会亏本。”何嘴巴笑道:“你不晓得现在当官的好多铁脑壳,里面装的尽是沙子。若粮食不多,粮价自然不会低,粮价不抵,比其它作物划算,我们不要国家保护粮价,也会积极种粮。”志仁寻思:“违背实际情况或经济发展规律的政策,其结局是政策失效或导致下面弄虚作假。何嘴巴道:“依我看,在粮食略余的情况下,应发展经济作物。国家的政策是要我们多种粮,而种粮,便是晚谷,也的确没利润。只有卖了‘经济作物’,经济才能活。十几年来,粮价从未高过。粮价低,吃亏的是我们。”又道:“总之还是要有钱,做工的要不受钱逼,才有自由。
    宝堂老倌笑道:“要不吃,就有自由。拼死拼活,都填了嘴巴。算来一年要吃掉好多!象我,一天斤半米,块把钱,一天的菜,包括油盐,又差不多要二块——一年就要超出一千。”稍远处插田的小贵直起腰来:“你一餐能吃半斤,我在学校里,有时四两都吃不完。”  “吃半斤!搞食堂时,你晓得你爷爷一餐能吃多少斤红薯?”  “听说过,打赌吃,一餐吃了差不多十斤红薯。——怎能吃那么多?”  “怎能吃那么多!——吃红薯时,还吃了半碗菜呢!”何嘴巴:“那时怎就饿到那地步!”宝堂老倌道:“我那时想,到什么时候,桌上能摆上几碗饭,让我饱吃一顿。想不到如今吃饭,还要菜才吃得下。
    小贵爸担担秧过来,见小贵插得太少,一边将秧放到田边沟里,一边念叨:“早上起得迟,现在不快点插二蔸,到晚上又有蚊子、‘王舍命’,一天插得几蔸!”下了田,解散一把秧,鸡啄米似的插得飞快。
    “也是个鬼?”宝堂老倌沉思着:“这么多红薯,煮熟了,那么大一盆,亲眼看到装到肚里!我那时也不知能装多少?
    昆八老倌:“莫说红薯,好几年冇吃过了。”何嘴巴:“你没种?”  “再不种了!”“也是,红薯种的吃亏。要下雨,却偏要外出,趁下雨前割秧、栽。往往是雨里披雨衣栽。未赶上雨的,便得担水泼——那就费力得多!挖、担、板车拖、车,又尽是力气活,累死人。去红薯须根,黑浆粘在手上,洗都洗不掉。我是到那时,手上就有‘砖口’,沾水就痛。”  “倒不是这原因。有一年,我与我哥一起种得几千斤,九分时舍不得卖,最终八分钱一斤卖了,那回我拿到那点钱,下决心再不种红薯了。”  “八分钱一斤?”何嘴巴想了一想,记起来,道:“那年你还卖了几百块!那年我也不少,薯价低,便晒干卖,有二场却遇雨,淋在泥里,糟蹋了。晒干的也卖不起价。”又道:“想来种红薯也麻烦——秧种薯,防老鼠,挖土拖厢,锄坑,栽后又要施肥,平坑,杀虫,除草......好多工!”宝堂老倌道:“比起来,这种红薯比种其它作物,又容易得多。”
    何嘴巴:“听说云泰拖出去卖的价格还差不多?”昆八老倌:“也不!那年我也想拖出卖,一算,除掉开销,同家里卖也差不多。再说上门生意不好做,我卖过白菜,晓得那味。”志仁听他说起卖白菜,立时记起自己有次在书店里购书时,曾见一个老农拖了一板车白菜卖的情景。那老农将白菜拖至书店面前,停车歇息时,到对面服装店里,问店主买不买新鲜白菜,只要一角五一斤。店主说不要。老农又问一角二要不要。店主显得有些不耐烦,说自己有。老农向板车走了一步,大概怕白菜烂掉,又回身,问一角要不要。谁知店主满脸怒容,大声道:“不买!送与我也不要!”老农掉头便走。店主把脸朝向隔壁鞋店。坐在阶级上,正瞧着店主的鞋店老板忙低头看书。店主猛地醒悟,知道错了,息了怒容,缓了语气,小声念叨:“家里拿来的都吃不完——还买。”老农弓了腰,拉动板车,把头略别向志仁这一边,似是欲不让衣店鞋店老板看到他的脸。然而志仁却分明看见,那老农眼里噙着泪。当时志仁幼稚地想:“为什么要种那么多卖出的钱不抵成本的白菜呢!”
    公路上,一辆汽车徐徐开来,到文辉家晒场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皮鞋的,一个穿凉鞋的。穿凉鞋的离了公路,往村里去,一边大声喊着收瓜。车一停,车上便热,司机坐不住,下车径往文辉家里去。文辉家晒场前,过公路便是刘老倌瓜地。皮鞋先生信步走近瓜地,看瓜。他左手提瓶凉水,右手下车前已拿了顶麦帽在手里,这时便把麦帽戴上。
    此时已一点多,许多干农活的已出来,就有附近地里干农活的,问瓜价。皮鞋先生说二角。有几个田土里干活的,便去摘瓜。宝堂老倌听得二角,对昆八老倌道:“去年顶大的,都只一角二到一角五。二角,卖得了。”撒完那担粪,就洗手,去摘瓜。
    皮鞋先生在灼人的地皮上站得片刻,便觉烦躁不安,便就无心赏瓜,就把凉水瓶盖拧开,往嘴里倾凉水,灌了一口,含在嘴里,并不咽下。扭头瞧见文辉屋左有一棵大树,三步并作二步赶到树下,把帽摘下当扇扇。
    有已摘放在家里的,便率先或担或拖运了来。司机见凉鞋先生未回,就到车上取了秤,与皮鞋先生剔瓜、称瓜。西瓜低于八斤的不收,摘放在家里,干了柄的也不收。因卖西瓜的多,到后来,瓜柄未干,但不新鲜的也不要。
    桂华二口子把存放在家里的西瓜拖了一板车,拖到汽车边问知柄不新鲜的不要。桂华妻责备桂华道:“要你问一下了再拖,你不听,现在你给我一个人拖回去!”桂华只得又拖回去。桂华妻又道:上次来了收瓜的,寻你的鬼影子都寻不到,那时摘了卖不强得多!你就只晓得打牌。要把你那二个手爪子都剁掉,不剁掉你还会打!”又道:“从今天起你莫吃饭了,一餐吃一只西瓜,一天吃三只,看你还只记得打牌不!”桂华一声不吭。
    肖老倌卖了六百八十斤,接过皮鞋先生的二张百元币,便找钱。旁边何嘴巴想起一事,走过来道:“你也六箩!”肖老倌立时记起,何嘴巴在家里预先称过的三担是七百九十斤,当时何嘴巴笑着说五斤免了费,自己就想一箩少几两是正常的,也想着自己六箩会称去几斤,可这现摘现卖的,怎就相差一百多斤呢?自己与那穿凉鞋的称时,可是睁眼仔细瞧着的!然而称过的瓜都已合在一堆。又想着每箩有多有少,疑疑惑惑的掏钱找。
    皮鞋先生接过肖老倌递过来的一张又皱又旧的伍拾块,瞧见他手里还有张伍拾的,就把钱递过去,道:“假的,假的,换一张,换一张。”肖老倌对辨别真假币不内行,只想把旧币找出去,便请何嘴巴瞧。何嘴巴接过钱,两手扯平,对着太阳,凑在眼前,仔细瞧着道:“是真的!是真的!里面还有血丝呢!”把钱递与皮鞋先生:“不信,你再仔细照照。”皮鞋先生一愣,并不再照。
    夏天中午呆在家里,趿着凉鞋穿着宽大的短裤,赤膊或穿着短袖衫,坐在风扇前面,这时若从冰箱的冷藏室里取出只瓜来剖吃,那凉快的瓜搬在手里,会有沉甸甸的感觉。此时宝堂老倌在炎炎烈日下穿着长衣长裤赤着脚摘卖西瓜,并没有风,那瓜也暖和,沉甸甸的不是一只十只,几十只摘搬到土边,手就有点儿软,湿透的衣服沾在背上,有点儿不舒服,这些都还尚可,主要是热得有点儿受不住。不过这还算不得辛苦,接下来要奋力将瓜挑到大路上的板车边,就比较辛苦了。
    宝堂老倌喜滋滋地挑了三担,合成四箩装在板车上,弓腰昂头,手曳腿撑的拖了去卖。从某方面说,弓腰比直立做事要辛苦,此时长裤也快汗透。路上,歇坐在横搭着两箩瓜的扁担上的昆八老倌,瞧着宝堂老倌那凸起的弧形脊梁,含笑道:“悠着点,天这么热,不想吃你的眼屎肉(指吃办丧事的酒宴)。”宝堂老倌将板车拖至昆八老倌身边,停下,抹了把汗,喘着气道:“想吃我的眼屎肉,还没到时候,得耐心的等。”望一眼四箩瓜,又道:“用板车比肩担强好多。”躬了腰,握紧板车把,奋力快步拖向面前长长的缓坡。
    志仁娘扯了秧,云堂老倌担秧到田边,又去找抽水的肖国海去另一个田里抽水。田耙完,志仁便插田。见众人担瓜拖瓜卖,一边插一边心里寻思:“这瓜也难种。肥的份量、真假,种子的优劣,土质,各种病害,雨的多少、时期,虫,蚁,贼,等等众多环节,一环不可差错。”
    此时是下午二点多,太阳虽已被云层遮住,但天仍然非常热。志仁现在插的田距家里远,往返费时,云堂老倌担秧来时已为志仁带了茶饭来。志仁此时虽已有点饿,但还不想吃,揭开盖看一眼菜,又将盖盖好,取了水瓶,痛痛快快地喝了一肚子凉茶,继续插田。再次觉饿的时候,便到田边沟里洗了手,两手在身上揩干。去端饭碗,见指甲上有泥,又在身上擦二下,还有点儿,也就作罢。此时见饭碗菜碗四周的浅草里有不少虫:四五厘米长,棕黄色,多脚。一条爬上饭碗边,志仁用指弹开,赶忙端起饭菜,走到另一条无草的已锄得光光的田埂上,放下碗,迫不及待地揭开盖,饭、菜里均未爬进虫子,放了心。此时才觉右小腿痒痒,认为是蚂蟥附着,疲惫地坐到田埂上,去看,却是粘截草。仍不怎么想吃饭,便用筷子挡着菜,把菜汤滤到饭里,略拌拌,扒饭。吃了半碗,猛见碗底一条死虫,因筷子的扒动,已成二截,虫体内物与饭搅在一起,志仁只觉头皮一紧,口里、喉咙里的饭菜猛喷出来。头有些昏,胃里翻腾,喉部似在痉挛,才吃进去的饭菜,一口接一口地呕出来......有了以前在野外端着碗吃饭与这一次的经历,从此,志仁就珍惜每一次将饭碗端上桌的感觉。
    望着呕在田埂上的东西,心里觉得不舒服,寻思着把它弄到田里去。忽听得公路上昆八老倌道:“宝堂老倌死了呢!”志仁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宝堂伯好好的怎就会死?累的?病发?昆八老倌面前的何嘴巴一边放下担着的一担秧,一边问:“死了!怎么死的?”在田里插田的小贵爸、俊海、二宝,都跟着问昆八老倌。志仁抬头,见公路上哥哥志强正往肖老倌的屋那边跑,顾不得问昆八老倌,拔腿就跑过去,边跑边想:“面朝黄土背朝天,弯腰弓背几十年的宝堂伯,就这样死了!”
    跑到肖老倌家屋前,见他家屋旁大树下,聚着一堆人。 听得肖老倌道:“不要挡着风。”志强道:“不要围着。”聚着的便散开。志仁跑过去,见宝堂老倌躺在地下,却睁着眼,还眨,并未曾死。肖老倌老伴蹲在他身边,用芭蕉扇不停地扇。宝堂老倌衣扣已解开,肖老倌正用湿毛巾给他抹额头、腋窝......
    “看着看着,竟就栽下去了!”
    “幸好是在平地上,没出事故。”
    “怎么了?跑来的喜堂老倌问。“醒转过来了,没事了!”志强道。
    志宏妻为宝堂老倌担回粪桶。志仁歇下手里的活,替宝堂伯去卖瓜,到土边,见父亲已在为宝堂老倌摘瓜卖。肖国海为云堂老倌抽足了水,停了柴油机,急着去犁田,来喊云堂老倌抬机子,志仁于是与他去抬。柴油机只八九十斤重,二人抬着觉得轻,但因天太热,将柴油机抬到肖国海的铁牛边,二人都已浑身汗透。二人把柴油机抬在铁牛上安好,接着又把泵抬回肖国海家里。
    志宏娘听得宝堂老倌出了事,跌跌撞撞赶到肖老倌屋前。此时宝堂老倌已站起来了。志宏娘便与肖老倌搀扶宝堂老倌回屋。
    “老哥这么大年纪,尽量少吃些苦,何必种这么多田土!”
    “虽说崽已成家立业,但他也不富裕。”宝堂老倌停步:“趁现在能动,帮一把得一把。”把眼望肖老倌:“要说吃苦,不说咱俩小时候,......就说搞食堂那阵,吃玉米芯,吃稻草粑粑......如今,倒不怎么苦。”抬步慢慢地走,又道:“象兆八老倌,为了给崽治病,把家俱都卖了,......连吃的谷,都卖了些,谷本来就欠。——还欠着帐。......为还帐,帮人摘花生,五元一箩筐,一天二箩筐,手都摘痛。”感慨着:“那才真叫苦!”歇了一会,又笑道:“不瞒你说,我那时还真没想到能活这么多岁数呢。......那时桌上就这么点儿,爹娘少吃一口,我们就多吃一口,我爹只活了四十七岁,硬是饿死的呢。后来我想,我要活到五十岁,谁想如今都五十五了。”
    到屋,肖老倌回去了。志宏娘要宝堂老倌躺在竹床上歇息,又拿来风扇,打开,对着老伴吹。瞧着老伴躺好,便打算去忙农活,想想又觉得不放心,自忖下午还是守着老伴,在家里做事好。
    宝堂老倌在竹床上躺了一小时左右,身子已不疲乏了,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心想是身体还未恢复。又躺得片刻,瞧着亮堂堂的外面,浑身不自在起来,象丢了东西似的,就坐起来,感觉好了一点点,但心里仍空荡荡的。志宏娘见他坐起,就叫他躺下睡。宝堂老倌躺下去,立时就觉得心里不安,瞧着老伴在太阳底下翻晒谷,就又坐起来,关了风扇,起身,叫老伴去看西瓜卖得怎样了,顺便看看田耙得怎样了,明日是否有田插。老伴走后,宝堂老倌戴了麦帽,拿了耙,接着耙谷,觉得挺热,但心里不发慌了,整个儿的自然,似是找着了那种不能欠缺的感觉。耙完一遍,出了些汗,口有些渴,便喝了碗茶,感觉很疲乏,再坐到竹床上,觉得心安多了。
    宝堂老倌的晒场,整个儿看上去,比邻居们的晒场要平整得多。这样平整的晒场,若走近仔细看,还是凹凸不平。晒的谷粒掉入凹坑,扫帚扫不起来,若用力扫,则连小泥块也扫起来。宝堂老倌每年在晒谷前都用牛粪涂晒场。涂牛粪后,小凹坑便能填平,大点儿的凹坑虽不能填平,但因为光滑了,扫谷时就能扫起来了。今年因为忙,晒场里还未涂牛粪。
    牛粪还只捡得少半桶,涂晒场还不够,宝堂老倌拿了簸箕与猪粪耙,去捡牛粪。只个把小时,竟拾了一簸箕,宝堂老倌挺高兴。这一是因为宝堂老倌走得快,二是因为现在农民都忙,拾牛粪的少。宝堂老倌将一簸箕牛粪背回家,倒在装牛粪的桶里,牛粪便有了多半桶,涂晒场已差不多了。
    又干了些零活,晒场里已没了太阳,宝堂老倌便收谷。这时志宏娘回来了,也帮着收。
    晚饭后,宝堂老倌因为脚痒,坐到竹床上,两手分挠着两脚肿胀的脚趾。右脚两小趾间忽地觉痛,低了头,分开脚趾,灯光下瞧见趾间已糜烂了。正抹清凉油的老伴见着,把盒子递过来。宝堂老倌用食指勾了些,轻轻沾些趾间,又将挨着膝窝、肘窝的红肿处也抹些。
    本组黄组长从屋旁小路上走来,说明早电排抽水,问宝堂老倌去不去看管段渠道,记半个杂工。志宏娘担心宝堂老倌身体未复原,说不去。
    宝堂老倌听得个水子,记起五斗丘几分田缺水。电排抽的水,放不进那田,得用柴油机抽。又想着柴油机白天难得有空,而此时又凉快,便赤脚下了竹床,说去五斗丘抽水。志宏娘说我去。宝堂老倌道:“你抬柴油机不起。”“你身子冇复元。“没事。注意点,死不了。”  “要穿靴子,有蛇!”“那那么多蛇,都绝种了。”“成老倌摘花生,不是被蛇咬死了?”宝堂老倌已去得远了。
    到本组肖国海家,见他坐在椅子上打盹,便喊醒,说去抽水。
    肖国海犁田才回,刚坐到椅子上,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此时赤着脚,身上沾着许多泥;脖子上一只蚊子,已吃了他一肚子的血。听得叫抽水,肖国海腿上抓二下,脖子上抓二下,伸个懒腰,缓缓站起。
    二人抬了柴油机,接着又抬泵。宝堂老倌带着工具箱,肖国海拿了皮带。到塘边,就着塘边俊海家光亮,二人在塘角安好柴油机,将泵放好。
    因进水沟沟里水浅,宝堂老倌便从水泵边的码头上下塘,去深沟。“小心蚌壳壳割着脚!”  “不会,我轻点踩。”淤泥里,宝堂老倌小心地一步一步的走。
    “饭也难得吃。”肖国海努力睁着眼,似是自语。“现在还是好的。象你,又不亏帐,一日三餐,日子过得去,其实很不错了。”又笑道:“如今你们嫌菜少,望着饭还吃不进,都是上餐吃得太饱。
    到泵下端,看见紧挨着泵,黑黑的一坨,因为光线暗,睁大眼睛也看不清楚,估计是死鸡,便先把周围的枯枝败叶掠开。“小心刺!”“我这手扎不进!”用脚去扫那黑黑的一坨,却不是死鸡,是死鼠,已糜烂。脚一扫,与泥混在一起,隐隐现出白白的来,已没了蛆虫。便用手掠开,滑不溜鳅的,粘些在手上,宝堂老倌取旁边的泥擦了,就搂沟。
    肖国海摇发柴油机,回去做事去了。宝堂老倌回到家里,拿了手电,取了锄头,来照看水。
    抽足水,与肖国海抬回柴油机与泵,回到家已是十二点多。志宏娘已睡了。锅里预备着宝堂老倌洗澡用的热水。宝堂老倌此时很疲倦,很想睡,就未洗澡,舀了少半桶水,浸湿毛巾,又把毛巾拧干,抹几下身上,匆匆洗了脚,便上床睡。
    次日一早,宝堂老倌将那多半桶牛屎提到晒场里,又取来另一只粪桶,用粪瓢舀几瓢牛粪到空桶里,又担一担水来,将那几瓢牛粪兑稀,再一瓢一瓢匀匀洒在晒场里。洒完,又舀几瓢牛粪和水搅稀洒到晒场里。
    晒场要到中午才能干才能晒谷。宝堂老倌洒完牛粪,吃了早饭,便与老伴去扯秧插田。
第二章
    志宏妻的谷已割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8:57:2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江门

第二章

    志宏妻的谷已割了一半在家里,本想割完再脱粒,但怕割得早的谷发芽生霉,便先喊脱粒机来脱。
    喊了脱粒机回来,快到家时,看见与志宏一同打工的老三回来了,正从前面的路上经过,便喊住,问志宏回来没有。老三说志宏还要等二三个月才回来。志宏妻又问:“志宏他打工,效益怎么样?”老三道:“效益也就一般,只是志宏的腿搞伤了,用掉一千多块。”志宏妻并未想到这一方面,立时吓了一跳:“伤得怎样?怎么搞伤了?治得怎样了?”  “是机子搞伤的。听说已治得差不多了。我与他不在一处,要问立夫,立夫曾经跟他在一起。”
    志宏妻心里急,立时便到对面的立夫家里去问。
    立夫是昨天下午回来的,此时正在家里与他未婚妻用风车车陈谷。志宏妻问志宏的腿伤,立夫说伤得不重。
    志宏妻走后,立夫未婚妻问立夫志宏伤腿的事。立夫道:“志宏的钱用在歌厅里的一个小姐身上,身上没钱了,回来交不得差,神不守舍,不小心伤了腿,于是对老三说腿伤了,治疗用掉一千多块。老三也是个猪脑壳。其实志宏医院里都没去,那时已没钱了,不知在那个诊所里包扎了一下。”立夫未婚妻道:“说不定是志宏自己伸的腿,使苦肉计。”立夫:“那倒不是,当时我在旁边。”立夫未婚妻:“他总算亨了艳福,比大奎的老板跑掉,工钱打水漂要强。”立夫:“不少打工的,钱被小姐弄走了。打工本来就苦,冇得钱了就过得更苦。最苦的是他屋里的妻儿老小。象志宏屋里的,在家里做得要死,志宏却在外面快活。还是我好,就只我忠厚老实。”
    志宏妻很担忧志宏的腿。志宏去年忙完双抢后,与村里的老三刘老倌几个一同去打工,算来才年把的时间,别人打工都没事,偏偏只有他却把腿搞伤了。又不晓得到底伤得怎样。志宏种各种作物样样都拿手,又有力气,要是腿伤得重,今后种地,岂不干什么都受影响?又忧建房的帐还欠着一千二百多块。
    周围的厂子少,很难找到地方上班。若是做零工,志宏妻一则没力气,二则别人也不愿要。既然没有挣钱的地方,还是只能在田土上设法。三个人的田土种的好也挤钱不出来,种的差则养人不活,于是志宏从前年起便包了三个人的田土,连原来家里三个人的,共七亩多土,五亩田。五亩田高中低产田皆有,一共有十三个田,分散在四处地方。因志宏不在家,抬不动打稻机,志宏妻便割穗收割,再脱粒。割穗收割比用稻机打担的担数要多一倍多,志宏妻担不起便请志强担,给他割谷对工。
    一亩田的谷割完,担完,加上担肥,施肥,挖田角,端子堰,扯秧,插田,一个人一般要六七天,但志宏妻要兼着做饭洗衣喂猪鸡鸭脱粒晒谷等许多家里活,一亩田要九天或十天。原想抓紧时间,五亩田尽量四十个工完成,但有时风暴雨耽搁时间,有的田要抽水才能犁,有的田插秧苗后要抽水,还有田边的草,如今已用去三十个工,才完成一半。秧已被迫杀了多效挫,不让它长得太深,只是现在未割完的谷已熟透,开始掉,看来还得请几个工。请工划不来,双抢期间人手少请工也难。志宏妻恨不得把双抢一下子搞完。
    因舍不得钱请工,志宏妻在自己的双抢开始前,便与人家对工,已替人家割了半个月谷。替人家割谷,不要说邻里,就是为志强割,也唯恐他们不如意,因而割谷便尽心竭力。在割谷的第一天,志宏妻就累得腰酸背痛。长时间的躬腰割谷,双抢以来的天天苦做,志宏妻的腰痛得非常厉害,然而还得撑下去。
    志宏妻寻思志宏在家就好了。志宏在家就不用对工,就能自己干自己的活,自由好多。他在家自己要舒服得多。不想如今却因腿伤,要迟二个月才能回来。
    回到家里,觉得左手小指痛疼,一瞧,小指外侧已被禾杆磨烂了,便寻了布条缠着。不缠着等会儿不能搂谷穗。因左手长时间握禾把,左手大拇指后面,胳膊连着手腕处,颇疼痛,细瞧已有点儿肿。右手无名指中间的一节,因抵着镰刀把,已抵出一个硬肿。又觉左脚足踝处有点痒,扯起裤脚一瞧,足踝处有些红色小疙瘩。脚背上也有红色小疙瘩,但顶部却多个白色小点,里面是脓。脚背上的小疙瘩不痛不痒,只有一丁点儿木木的感觉。看右脚,也有红色小疙瘩。
    一抬头,瞧见小贵已拖了脱粒机来了。志宏妻连忙拿开晒场里的二个箩筐,又取了扫帚,扫出晒场正中间的一大块地方。
    对面的宝堂老倌与志宏娘看见脱粒机来了,都过来帮忙。脱粒机是固定在板车上的,宝堂老倌抓住板车把,用力提高,小贵便把板车轮子滚出来。志宏妻已搬出两条高板凳,宝堂老倌将板车放平后,下了厨房房门,将门板搁在两条高板凳上,对着脱粒机左侧的进料口放好,然后摇开带脱粒机的柴油机。志宏妻惧怕那进料口飞速旋转的轮齿,不想喂谷穗,便把谷穗搂到门板上,志宏娘也帮着搂。宝堂老倌走过去,把门板上的谷穗均匀推入进料口里。
    小贵看了手表,记住时间,然后取了竹耙子,走到脱粒机右侧的出谷口处,待出谷口流出的谷堆高了时便耙开,以免影响出谷。
    堆着的谷穗,因谷穗本身的重量,下面的中间的都很紧,上面那一层搂完后,就搂不动了。志宏娘搂不动,就先扒一堆在胸前,然后再搂抱到门板上,因而也就搂得慢。志宏妻也是如此。二人搂谷穗的速度一慢,门板上有时就欠缺谷穗。门板上没了谷穗时,宝堂老倌就帮着搂,这样脱粒机有时就空转。因脱粒是按时间算钱,所以志宏妻就拼力地搂。后来实在搂不起了,又不便停机歇息,志宏妻非常着急。
    这时何嘴巴来喊脱粒机,见状便过来帮忙。何嘴巴知道谷穗堆积后下面的很紧,径直到志宏妻屋里,扯亮灯,寻到挖土的耙,然后用耙把谷穗挖松,这样便好搂得多。
    脱完粒,小贵看表,算了一算,说四十二元。志宏妻寻思去年脱五亩田的谷只有七十四元,这里只二亩四分田,至多不过三十八元,因搂谷穗不及时,竟多出了四五元钱,心痛不已。
    何嘴巴提起板车把,宝堂老倌把板车轮子滚进板车下面。何嘴巴搁好板车,拖脱粒机走。小贵从志宏妻手里收了钱,跟在板车后面。
    志宏娘蹒跚走回自己屋里,坐到凳子上,半天不动弹。志宏妻浑身汗湿,打开风扇,坐在凳子上吹,歇息了好一会,怦怦直跳的心方恢复正常速度。此时人仍非常疲倦,因恐怕睡着着凉,便起身拿簸箕担晒场里的草。
    担了一担,觉得轻了点,而这么一大堆草今夜并不见得能担完,便取了扣绳子来担。刚脱去谷粒的草较湿,一担并不能担很多,但又不能等到草干了再担,因为晒场明日就要晒谷。志宏妻寻思草上也许有些谷粒,把草担到屋后,以后让鸡鸭去寻。
    才担二担,觉着蚊子太多,便先做饭给女儿吃。因屋里亮了灯,屋外谷里的打屁虫都往屋里钻,志宏妻唯恐它们飞到锅里,揭开锅盖时特别注意。做熟饭,自己与女儿都吃了。接着便给女儿寻衣服、洗澡,然后要她到床上去,这样蚊子便咬她不着。志宏妻关好鸡鸭,又喂猪。接着便又担草,担了几十担,快到十二点时,便洗澡,到床上睡下时已是十二点半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早上趁着凉快好做事,连忙起来,看表,已快六点。志宏妻将未担完的十几担草掀到晒场边上,腾出晒场来。谷只要将壳跑干水,遇雨天便能放上几天不发芽,因怕变天,想将谷全都跑干水,便将谷全部晒开。谷晒得厚便要勤翻。志宏妻的屋面向东方,上午屋内温度便很高,人在家里不做事,歇着,身上都能流出汗来,屋外温度则更高。志宏妻在太阳下翻晒谷,又翻得勤,因而出汗也就出得多,一上午喝了好几缸子茶。有时一缸子茶喝进去,汗马上就从身上跑出来,人筛子似的存水不住。原本想在未翻谷时将晒场边上的草担到屋后,因觉得累,未翻谷时便坐着歇息,草放到晚上凉快些的时候担。因谷芒的刺激,脚背上很痒,但因脚背上有些红色小疙瘩,担心抓破后发炎发烂,便忍着不抓。
    中午,见从晒场前经过的志仁转身上到屋左坡上,向远处望,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志仁从坡上下来,道:“刚才一口风吹到身上格外凉爽,风里含着水气,可能就会打风暴。”
    志仁过去后,志宏妻到屋左坡上向远处望,四周朗朗,丝毫不见有雨的样子,又无风吹到身上,浑身觉热,下坡走到屋里,又喝了一缸子水,开始做中饭。
    烧火的间隙里,志宏妻取木耙子耙谷,到晒场里觉得阳光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抬头看天,天上似有层溥雾隔着。担心会变天,便到坡上去望。上坡一瞧,吃了一惊,北方一线乌云已逼上来了。志宏妻慌忙下坡,立即收谷。收谷收得急,此时又有点儿风,耙谷扫谷扬起来的灰,被微风一拂,浮在空中,灰蒙蒙的象笼着一层雾。夏天风暴来得急,几阵风过去,北方一大片乌云已到了头顶。待志宏妻将谷收完,天上已布满了云。
    志宏妻往灶里扔把柴火,嘱咐女儿还烧几把火,到左对面宝堂老倌的晒场里去抢风暴。志仁已在替宝堂老倌扫谷。这时宝堂老倌跑了回来,冲进屋里,拿把扫帚跑出来扫谷。又是一阵风刮过,周围一切好象都安静下来,只有晒场上三个人飞快的扫谷声。
    忽然北方传来一阵响声,就是平常那种听惯了的很急很密的下雨的响声。宝堂老倌知道来不及了,跑进屋里拿团折叠着的吊顶布,又飞快地跑出来。志仁与他打开吊顶布,盖在谷中间。响声很快由小到大,雨从北向南铺天盖地地一下淋过去。志仁提起吊顶布一角,志宏妻将谷往吊顶布里扫,然而四周的谷很快便湿了。宝堂老倌又寻了斗蓬出来,盖在吊顶布一边的湿谷上,眼睁睁看着其它三边未遮住的谷在雨里淋着。
    三人都站到阶级上,此时才闻得牛屎臭,都是一脚的牛屎。
    浑身湿透的志宏娘跑了回来。她本来就看不清,在雨里更加看不清,幸而路熟,并未跑错。
    志宏妻在宝堂老倌屋里拿了伞,打伞回来,到晒场里瞧见楼上阶级上晒的衣服未收。先前在坡上望见来了雨,一心收谷,却忘了将衣服预先收起来。到楼上,看衣服,沾着许多谷灰,又要全部重洗。
    下雨后田里的水增多了些,次日早上起来,志宏妻便打算去扯秧,因而穿了一件灰色褂子。临出门又觉得老大妈似的,便脱下,换件粉红色的褂子穿上。这件粉红色的褂子虽然褪了点色,却比刚才的灰衣服好看多了。拿扁担担二只高簸箕出门,高簸箕上的泥擦了点在衣服上,弄出些痕迹来,志宏妻放下簸箕扁担,把泥灰拍净,想着田里尽是泥浆,又把红衣裳脱下,仍穿那件灰褂子。   
扯了一早上的秧,回来做早饭吃。住在城里的,今天吃了二种菜,明天可另买二种吃;在农村,则没这种自由,都是出产什么吃什么菜。出产茄子、黄瓜的时候就吃茄子黄瓜,出产冬瓜的时候就吃冬瓜,一直吃到茄子黄瓜冬瓜不出产了为止,因而一种菜总是吃上许久。特别是到年底,出产白菜萝卜时,虽有时夹杂鸡蛋什么的,但几乎餐餐都是白菜萝卜,吃上个把月或更久。农民年年种的,也总是那几样菜。全中国的几亿农民,吃菜大概都是这样。当然,有少部分菜也可以例外,如存放得较久的南瓜或加工了的辣椒、萝卜。
裤脚在上田埂时已用秧田里的水洗了一下,但还有点泥,挨到椅子、桌子脚时,泥也沾了些上去。裤脚湿湿的也有点不舒服,只是若换条裤,吃了饭后又要换上湿裤,而做饭吃的时间又短,也就不换,但心里有点担心会得湿气。
    饭后接着去扯秧,扯了一会觉得肚子里有点不舒服,后来痛起来,便到离田近的李老师家的厕所里去。上厕所知道肚子坏了。志宏妻前几年每年拉肚的次数颇多,最近几年拉肚的次数少得多了,寻思这一次是因吃的东西坏了肚子。碗柜是密封的,别说是老鼠蟑螂,就是跳蚤也难进去;自从住进新屋里,这些东西比起没住新屋时,少得多了。思忖一会,认定是昨天中午那餐夹生饭不该吃。昨天中午女儿担心将饭烧黑,烧了几把火就未烧了,饭欠些火。女儿吃的是锅底的熟饭,志宏妻吃的是中间那层夹生饭。扯了十几分钟秧,又要上李老师家厕所,这一次拉的是水。出厕所觉得双膝绵软,寻思不能再扯秧了,恐怕插不完,便把秧提到田埂上,将水沥去些,然后码秧到簸箕里,这时觉得人浑身不舒服。担秧到田里要经过自家晒场前,还未到家,又要上厕所了,放下担,憋着急步走到家里,上厕所又是拉水。上了厕所,硬撑着将秧担到家里晒场前树荫下,放下扁担,入屋和衣斜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又上厕所。在半天时间里,肚子拉了十几次,胃里也不舒服,有时呕出馊气来。村里王医生家距家里只里把路,寻思着撑不住就去打吊水。听得外面已下起雨来,志宏妻很担心那担秧插不完。躺到下午,觉得强了些,虽然全身还是无力,但已能起来走动。女儿已在喊饿,志宏妻洗锅生火打了几个蛋,放些糖,与女儿当饭吃了。
    此时雨已停了,志宏妻到宝堂老倌屋里去,要宝堂老倌替自己担秧。到屋里,门关着,宝堂老倌二口子都插田去了。到云堂老倌屋里,云堂老倌一家也都插田去了,只得回来自己担秧去插田。
    硬撑着插完那担秧,天还未黑,还可扯十几个秧插,若是以往,志宏妻必定会再去扯秧,今日实在是走路都觉得吃亏,便收工回家,躺到床上。想着今日一整天就只插了多半担秧,若都象今日,这双抢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心里急得痛。
    第二天起来,觉得人精神了许多,赶早便担了高簸箕去扯秧。扯了一会,右手食指指尖觉得很痛,将食指洗净一看,靠虎口的一侧,指甲旁两条七八毫米长的小肉皮,就象刷把签子连着刷把那样,一端仍连在手指上,又不能扯掉,便忍着痛扯秧。倒签子志宏很会扯。前年扯花生时,志宏手上生出些倒签子,他用二指甲掐紧倒签子,然后用极快的速度一扯,倒签子便从连着手指处断掉了。自已象志宏那样扯,却不是扯得出血,就是未扯掉,反而痛得要死。以前,有一年,因秧田脱了一次水,秧箱板结了,秧不好扯,扯秧的中下部秧会扯断,只能用食指擦着泥扯,秧兜子上的种谷谷壳谷芒硌着刺着食指,食指中间的一节,靠虎口那一侧,皮肤都磨烂了,不过后来想到用布条把食指中间那一节缠住,解决了问题,只是这倒签子却没法解决,因为食指指尖不能缠,缠了扯秧不方便。又寻思宝堂老倌手上经常长着不少倒签子,他是怎么扯的秧?怎么插的田?
    此时非常闷热,看天上,天上已灰蒙蒙的。不一会下起雨来,志宏妻未带伞,便回去做早饭吃,到家时已淋湿了一身。食指上的二根倒签子,此时已有一厘米长了。志宏妻先用指甲钳夹掉两条小肉皮,然后换件青色褂子穿上,裤子也换了。
    吃了饭,雨已住了,志宏妻带把伞,到田里扯秧。食指夹掉倒签子处,碰到硬点的泥,仍有点痛。早几天割谷时,左手小指被镰刀割伤处,也还痛。扯了一会儿秧,又下起雨来,志宏妻撑伞遮雨,立在田里歇息,此时将腰站直,腰反而还疼些。雨下了二十分钟左右,停了,志宏妻接着扯秧,扯了半小时,又下起雨来,于是又打伞歇息。下了一会儿,雨渐渐小了,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停,志宏妻于是放了伞扯秧。到回去做中饭吃的时候,雨仍未加大,虽有时下得很小,却是一直未停,因而志宏妻浑身都湿透了。回到家,首先寻了件黑色的褂子,寻条灰色的裤,将衣裤换了,然后才做饭。
    下午是插田,不适合带伞,也不适合穿雨衣。雨衣都宽大,穿着根本不能插田。志宏妻戴顶斗笠,穿上一件塑料袋做的雨衣。这种塑料袋做的雨衣就是将塑料袋下面正中间剪个洞,再把下面的二个角剪掉,这样下面就有了三个洞。秋老父子的塑料雨衣就是这个样子。秋老穿雨衣时,举着胳膊与塑料袋,将塑料袋从上往下一套,先是两只胳膊从两边的两个小洞里伸出来,然后将塑料袋往下一扯,头就从中间的大洞里伸出来了。志宏妻用剪刀从大洞的中间往下,将塑料袋的一面剪开,上下各对称着钻二个孔,当做扣眼,系二根小绳,当做扣子。这样穿雨衣时就不用套,而是象穿衣服那样了。志仁娘的塑料袋雨衣,在志宏妻的雨衣的基础上,还缝了塑料袖子,完完全全的是件雨衣了。志宏妻觉得有袖子胳膊不灵活,也就没缝袖子。若戴了斗笠,这种雨衣在下雨时也可插田,只是在温度高时,穿在身上较热。
    担秧到田里插了一会,雨渐渐小了,身上很热,于是脱了雨衣,只戴斗笠护头。食指还是有点痛,中指也痛起来,洗去泥巴一看,上面也有了倒签子。扯秧是食指当先,插田是中指当先,志宏妻每年到这个时候,食指中指上就生倒签子。志宏妻心想,要是有什么东西套在这二个手指上不掉,又不影响扯秧就好了。插田时得躬腰低头,解秧时志宏妻就尽量挺胸昂首,尽可能的减少躬腰的时间。插到后来,志宏妻觉得背上挺凉快,一摸,背上湿漉漉的。原来插田时,斗笠上的水往前滴,解秧时,斗笠上的水却是往后滴,滴在了背上。不戴斗笠,背上还不会这样湿。此时天色已晚,觉得回家换衣没有必要,再则现在若换衣,晚上洗澡时还得换套衣,于是仍穿着湿衣服插。
    次日起来看天,天已放晴,但晒场很湿,还不能晒谷。好在谷二天前已全部晒了半个太阳,基本上干了壳,还放一二天也不愁。这时志强来了,说下午有空,能还工担谷。志宏妻曾替志仁娘、立夫娘、肖老倌割谷,此时便出门,到这三户人家,要他们下午还工,替自己割谷。田里的谷上午晒半天,下午割,谷壳便差不多是干的,不脱粒也能放上几天。
    回到家里便做饭吃,吃过早饭,太阳已出来了。志宏妻到秧田里扯了半担秧,估计上午插完合适,便担到田里插。边插边心里寻思,插一蔸躬一次腰,一天只怕要躬万把回,一个双抢下来,也不知要躬多少回。插到九点多,却变了天,不一会,天便阴沉得快要黑下来,人也憋闷得有点喘不过气,隆隆雷声不时响着。志宏妻寻思下午还工的四个都还不成了。又见有些插田的田未插完便回去,寻思自己不回去,雨下下来时便躲雨,停了雨接着插,一直把秧插完为止,下大雨时再回去做中饭,尽量的利用时间插田。
    何嘴巴也回去,经过昆八老倌田前时,昆八老倌见他田里许多秧未插,便道:“就回去!现在不热,还插的一回好的呢!”何嘴巴道:“雷都到脑壳上了,象华老倌那样被雷打死了可划不来!”跟在何嘴巴后面的二宝道:“打雷还犁田,是应该打死。”何嘴巴道:“他是回来的路上被打死的。前面的牛没打死,把他打死了。”昆八老倌道:“要不就是做了亏心事,否则怎会被雷打死。”何嘴巴道:“只你讲傻话。”
    不一会,便下起雨来。志宏妻打算先躲一会儿雨,心里想着你下尽管下,停了雨我还接着插。又想着雨水会使田里的水加深,不便插,且划的秧架子也会淋糊,觉得还是接着插一会好,雨大时干脆回去,于是加紧插,只盼雨别加大。雷声密起来,响得志宏妻心里发慌,自忖文辉家挨得近,跑得雨赢。陡然间,眼前一亮,伴着天崩地裂似的一声巨响,一团火光落在田边土里一堆人高的草垛上。大地震颤,头皮发麻,耳朵里嗡嗡直响,华老倌被雷打死的事陡地极清晰地浮现在脑里,志宏妻掉了魂,丢秧拔腿,冒着骤盖下来的倾盆大雨往文辉家就跑......
    到雨完全停了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秧已插不完了。望见左对面宝堂老倌的房门开着,要女儿到志宏娘那里去,自己带了手电去插田。一直插到天黑下来,秧还没插完,志宏妻仍接着插,因看不清,又要不时打蚊子,插得稀密不匀。后来实在看不见了,还有五个秧未插完,便打亮手电,把捆扎秧的草解散,将秧整个儿插到田里,明天再拿起来插。
    第二天是晴天,志宏妻仍接着扯秧。到上午十点多,估计晒场上已能晒谷了,便回到家里,用簸箕把谷端到晒场里晒。
    宝堂老倌也在晒谷。他被淋湿的那部分谷,虽然拌动过几次,但因到现在已三天三夜,时间太长,还是发了芽。
下午桂华二口子到宝堂老倌屋里借风车车谷。桂华担谷扭伤了脚,一跛一跛的,抬着风车就一晃一晃。桂华妻一边用力帮桂华平衡风车,一边道:“不晓得怎这样懒,就只晓得打牌,做事都冇得心思,要不怎会扭伤脚?你看别人都不扭伤脚,就只你扭伤脚。扭伤脚了你以为能在屋里歇气啊,跟我一样的做,要做死你!看你以后做事专心不?”
经过志宏家晒场前,桂华妻对志宏妻道:“你的鸭子在六斗吃了药咧!”志宏妻心里一跳,“啥药?”  “应当是田边土里毒老鼠的药。”  “要花花看着,怎还是吃了药?”  “四五岁的小孩子,看得啥鸭子!”志宏妻心里非常着急,扔了翻谷的木耙便往外急走。
    六斗的田,靠土边的已插完,且都活了蔸,志宏妻一早把鸭子赶到那里,要花花看着,不让鸭子到六斗中间去,中间的禾不少是刚插的,鸭子还不能下田。谁知鸭子怎就会到土里吃药呢。
    到六斗只里把路,不一会就到了。见花花立在土边禾田里,身上一身的泥,把一只死鸭子搂在胸前,正咧着嘴哭。志宏妻从禾田里一路过去,已见着五六只死鸭子,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这样不中用!”啪啪两巴掌便拍在女儿头上,“看几只鸭子都看不好。”把死鸭子一只一只捡起来,只觉得心里疼。鸭子一共死了十一只,志宏妻提着死鸭子,把余下七只鸭子赶回去。一回头,见离田不远的渠道里的水很深,对花花道:“离渠道远点,掉在里头会淹死!”
    鸭子每只也就一斤左右,因是吃毒药毒死的,志宏妻便把鸭子剖了晒干,内脏都不要。夏天温度高,几天后鸭子便干了,志宏妻剁了一只,做菜与女儿吃,自己也吃些。
    志宏妻的双抢从开始到结束用了半个月。双抢结束后,还欠人家八个工,还得替人家苦做八天。
    宝堂老倌的双抢搞完后,便到俗称“抛贯”的抛贯树上摘抛贯,晒籽壳。对于割晒的“抛贯”,农民一般叫它籽壳。宝堂老倌把树下以前掉下的小籽壳也捡起来,志宏娘则把大大小小的籽壳割开了晒。这日晒完了籽壳,志宏娘过来帮志宏妻割籽壳。
    志宏娘割籽壳时,因恐怕刀割着手,所以看清楚了割,因而头就低得很低,鼻子几乎擦着刀背。籽壳割开后,便在地上铺开晒。籽壳若是壳壳在上面的,则难以晒干,所以铺开之后,要将盖着的籽壳翻过来。志宏娘割完籽壳,便坐到地上,低着头,把盖着的籽壳一个一个地翻过来。湿籽壳只二角钱一斤,有时只一角多,若把它晒干,能卖八九角钱一斤,有时能卖到一块多,所以志宏妻志宏娘都是把籽壳晒干了卖。
    桂华一跛一跛的从晒场前经过,见志宏妻在屋旁的抛贯树上摘籽壳,说道:“要小心点呢!老胡屋里的摘籽壳摔伤了,刚才喊车送到医院里去了呢!”志宏娘道:“住院费只怕要几百?”桂华道:“住院费肯定比籽壳钱要多。这下老胡真的亏了。”
    桂华一跛一跛地走过晒场,忽地记起,驻足回头对志宏娘道:“就要下雨了,你们怎么还在晒籽壳呢?”
    志宏妻下了树,望望西北方,果然来了雨,说道:“一天一个风暴,真是恼火!”志宏娘的籽壳,已是半干了,沾雨极易生霉,于是婆媳二人急忙到宝堂老倌晒场里收籽壳。收完了籽壳,二人都放了心,雨却不下下来。此时已是中午,志宏娘便做饭吃,志宏妻也回去做饭。
    饭后,乌云散开,出出太阳来。因为温度高,未干的籽壳霉起来快当,又还能晒四五个小时,志宏娘于是又将籽壳倒出来铺开晒,仍旧一个一个地将盖着的籽壳翻过来。
    接连出了几个太阳,路上已完全干了,志宏妻挑了多半担谷去打米。多半担谷虽只有八九十斤,但志宏妻才挑出屋一里多点,就要歇息。家里有板车,但到打米屋里尽是上坡,拖板车只回来的时候舒服,谷干脆就挑了去。歇一会气,再挑里把路,就到打米的屋里了。
    对面兆八老倌与俊海谈论着走过来。兆八老倌道:“修永乐湖冷得要死呢!那堤坝是担出来的呢!以前那有那么高。到湖里的新河是挖出来的呢!你们这些后生子晓得什么!”俊海道:“我以前与何嘴巴到那湖里打过鱼,听他讲过,那河是人开出来的。”兆八老倌皱眉道:“听说如今不准打鱼了?”“现在政府承包了,不能打了。”兆八老倌想了想,道:“其实承包呢,鱼得的还是多些,只是得到的钱都让承包的人得了,承包的人冇得一个是出过力的。我那时修堤开河做得要死,现在打鱼都打不得。”俊海笑着道:“只有把新河口子上的拦网戳个洞,打风暴时鱼上水就会上到新河里去。”“那是犯法的事,那怎么搞得?再说那拦网有二重,你也不可能把那二重都搞穿。只有那鱼要便宜点,买鱼吃少出点钱。”“他们那鱼就是便宜点,到贩子手里,贩子会给你便宜点不?他就是价格给你便宜点,也要杀你二两秤!”兆八老倌点点头,道:“也是的。”又道:“不过,只要鱼多,鱼的价格自然会低。”“去年的冬修是修公路,今年的冬修不晓得到底是搞那里?听说是修内湖的堤坝,加高,装水装得多些!”兆八老倌思索着道:“你搞错了,去年修公路是秋修。修内湖的堤坝也不是加高,水退下去了,堤坝打水泥,防浪,......”二人谈论着走了过去。
    志宏妻坐在横搭在两箩谷上的扁担上,寻思这冬修任务,不出劳力就要出钱,出钱是不可能的,也出不起,只能去完成杂工数,志宏不在家,只能自己去,花花与猪鸡鸭都交给志宏娘。又想,要是不分家就好了,不分家冬修就全让宝堂老倌去操心。又想宝堂老倌的腿有湿气,他年纪也不小了,若全让他一个人去做,似乎又有些不好,自己虽是女的,到底年青些。
    正胡乱想着,见与志宏一同去打工的刘老倌回来了,志宏妻便起身,等不到他走近,喊着问志宏什么时候回来。刘老倌说志宏这二天就会回来。

     志宏正对妻子详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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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8 08:34:3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江门
转载:中国外逃贪官席卷资金6倍于清廷历年赔款总和(摘录)
                                                         盲者
……我们从两个方面,把现在的贪官外逃资金和当年的满清政()府和列强签订的不平等条约的赔款相比较:一是从1842年鸦片战争一直到20世纪初,在这60多年里,中国在大大小小的列强的威逼下,签订的各种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有几十个之多,加之跨的年头有60 年之久,我们究竟一共赔了多少?第二是金银度量和今天公制单位作一个换算:
    按照2005年8月最新的国际市场贵重金属交易价格换算
    一两白银=40克g=2.08x40=83.2元人()民币
    从1842年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到1901年这60 多年中的所有牵扯到赔款的条约总和:
    1842年 8月赔款白银 2100万两……1901年9月 赔款白银 4.5亿两
    以上()总和60多年总共赔款85519万两
    8.5519亿两白银X83.2元=711,51808亿人()民币,约等:712亿人()民币
    也就是说,满清政()府从1842年开始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开始赔款,到清朝灭()亡前的60 多年里,一共向众列强赔付白银折合人()民币712亿。
    从80年代到现在短短的20 多年里,我国的贪官转移到国外的资金有500亿美圆之巨,500亿美圆X8.27=4135亿人()民币:
    清廷60年赔款折合712亿人()民币
    今日贪官20年转移4135亿人()民币
    后者是前者的5.8倍!
    我们对清朝末期的看法,往往感觉一片漆黑,那些穿长袍马褂的狗官除了卖国求荣,欺压百姓,一无是处,但是要和今天的相比,贪官们要比长袍马褂们强多了,也先进多了,后者比前者在以指数倍的方式增长!至少签订的那些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是在坚船利炮的威逼下进行的,就像我们今天遭遇抢()劫一样,把银子掏给强()盗实在非己所愿,而今天的贪官则是主动的把大量的资金转移到国外的,综观历史,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大规模向国外转移国库的卖国行为,而且目前这种卖国行为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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