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医我的药

酒的天下 · 发表于 2017-7-20 15:38:26

一个女人决不会爱上一个她认为楚楚可怜的男人。女人对于男人的爱，总得带点崇拜性。

——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谭燕记得，那时他们还没有分手。他喜欢在周末的午后，约她。

电影院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但他们喜欢走着去。人行道两边的梧桐美不胜收，秋风缓缓吹过，带来梧桐叶的清香，还有她长发末梢的淡香。

周治不是能言善辩的男人，生得清瘦单薄，再加上感冒没好，就显得脸惨白惨白的。只有红红的鼻头，为他添了几分滑稽，还有几分抑郁。

谭燕穿着花边半裙运动鞋走在旁边，露着一截小腿，脚步轻快活泼。周治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衣服里进风。这样和谭燕一对比，仿佛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

今天影院放的是《佩小姐的奇幻城堡》。周治和谭燕都很喜欢蒂姆伯顿的电影，电影开始十分钟，两人被电影情节吸引，看得津津有味。散场以后，除了影院门，两人就近找了个小面馆，旁边还有家成都心悦容医疗美容机构。谭燕“呼啦呼啦”扒下一大碗面，有点意犹未尽。坐在旁边，等着周治不紧不慢吃完最后一口。周治吃东西斯斯文文，人也斯斯文文，清瘦，白净。谭燕在一旁看着，就看出点花样少年的味道来。

吃过饭，周治跟在谭燕后面，两手揣在大衣口袋里，缩着脖子，眯着眼睛，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样子。谭燕一回头，见着周治像一只蹒跚的仓鼠，脑袋都快缩到衣服里面去了。

“到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拜拜。”周治说完，谭燕却看着他不上楼。“感冒药吃没？”“没，一会儿去买。”谭燕二话不说拉着周治去了学校门口的小药房。给周治买完感冒药，回到宿舍，才八点半，想着周治摇摇晃晃走回去的背影，谭燕觉得自己仿佛再过几年也能养出个这么大的儿子来。那现在是在跟儿子谈恋爱？谭燕心里很无奈。寝室几个姐妹打游戏到现在还没吃饭，一合计，打算吃烧烤，拉着谭燕去烧烤摊。撸串儿喝酒，谈天说地，几个姐妹好不惬意。吃完抽根烟，遛弯，消食。谭燕心想，从没见过周治抽烟，也没见过他喝酒，没和他吃过烧烤，好像周治从来不吃这些东西。

范柳原在细雨迷蒙的码头上迎接她。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又注了一句：“药瓶。”她以为他在那里讽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是医我的药。”——张爱玲《倾城之恋》

那之后周治又来找过谭燕，都是那个时间的电影，还是那家心悦容旁边的小面馆。可是周治从来不拉她的手，周治的手永远藏在大衣的口袋里。那是一双很白净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手指骨节修长，拿起筷子的时候很好看，划手机的时候，也很好看。

在电话里谭燕和周治分了手。毕业后，谭燕再没见过周治。她以为城市很小，也许兜兜转转也能遇见。对于谭燕来说，这个羸弱的男人，总能引起她的同情心。她曾经像雌鸟呵护雏鸟一样关怀他，她是那样的心疼他，就如同她养在窗台上的那盆多肉。她特意把它放在最能接触到阳光的地方，隔几天再给予适当的水分。就按照它的习性来，精心照料着。

谭燕现在很少在外面吃，平常都是自己下厨。虽然偶尔也有应酬，但健康总归是最要紧的。偶尔她会想起，电影散场以后，她和周治坐在心悦容旁边的小面馆里吃面。面条爽滑劲道，汤头清亮，她总能吃下一大碗，吃得干干净净，连汤也喝得干净。就像他们之间的爱。